“梨涂,”秦萱过了好久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她抬头就见着梨涂坐在角落里头,她冲梨涂招招手,“来,”
她和颜悦色,梨涂从地上起来,小心翼翼的走过去。
“主人有甚么吩咐吗?”梨涂以为秦萱要让他做事,心下高兴起来。他跟着这位,基本上也不需要做什么事,每天就是打扫一下帐子,被褥都不用他来。因为秦萱会自己迅速整理好,完全没什么用到他的地方。
秦萱心里有很多话,不知道对谁说。告诉慕容泫,慕容泫只会告诉她,她的那些想法在大环境下是对还是错,最有利的是什么。和比德真和乌矮真说,他们恐怕只会觉得她在发癔症,指不定就从外头拖个女巫进来给她驱邪。
很孤单,真的。哪怕身边有那么多人,有时候还是会觉得孤孤单单。
她觉得慕容泫其实是能够明白她的意思,可总是觉得两人之间有那么对不上味。
“我教你说汉话,写汉字。怎么样?”秦萱问道。
“啊?”梨涂还以为秦萱是有活儿要交给自己,结果竟然是要他学字?学什么字,他脑子里头顿时因为太过惊讶,顿时就嗡嗡作响,他呆在那里迷瞪瞪的看着秦萱。
“好不好?”秦萱伸手揉揉他的头。
小孩子脸上被她养出了些肉,被她这么一揉,憨憨的可爱的很。小家伙被她揉了一圈才反应过来。
“可是小人身份卑微……”梨涂紧张的捏着自己的衣角,“那个可是天神赐下的,小人不敢学。”
“甚么天神。”秦萱听到梨涂这说话,原本好了些的心情又要纠结着一团,“我说你学,你就学。”
这年头几乎人人都是文盲,能够知道自己名字怎么写就已经算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
“……”梨涂听秦萱这么说,他有些迷茫的眨了眨眼,见着秦萱还是真的要教他。只当做是主人的命令,“小人遵命。”
“我也忙,有时候可能只会教你那么一两个字或者是发音。”秦萱想起自个是吃打仗的饭,打仗的时候忙起来那根本没有多少时间,站着都能够睡着。
“小人知道了。”梨涂只当秦萱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口里含糊不清的应下来了。
秦萱依旧还是那样,每日里头该干什么干什么,让人察觉不到半点奇怪的地方。好似前几天发生的那场士兵偷袭上峰的事似乎没有发生过。
倒是在慕容泫那里交文书的裴敏之看出她的不对来,私底下偷偷把她拉过去,“你怎么了,看起来似乎很不对劲。”
裴敏之和秦萱也算是有些私交了,按道理来说,两个人应该八竿子也打不着。但裴敏之这人并不是从小就在世家里头养大的,而且他的外家其实也是个曾经当兵的。
世兵制中,一人带兵,那么子孙全是当兵。而且被人视为奴婢。裴敏之头上顶着世家子的名头,可是底下的苦楚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秦萱迟疑了下,将心里话都和裴敏之说了。这话闷在心里,要么就烂了,要么就憋成了变态。
“这事不怪你。”裴敏之听后,摇了摇头,他没有嘲笑秦萱也没有说风凉话,“世道如此罢了。”
“世道如此?”秦萱重复了遍裴敏之的话。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处处战乱,人心不古。再说……中原的赵国比这个还要残暴,处处皆是阿鼻地狱。”裴敏之叹息道。
“所以能改变这个世道的就是……”统一。秦萱把最后两个字吞进了肚子里头,可是眼下看着乱糟糟的,中原乱,长江以南也乱的不行,南边的晋国时不时就是权臣们卷起袖子互掐,更别说世家的圈地,不准百姓捕鱼伐木,两边其实都是水深火热,谁也不好过。
说起统一,谁又有这样的能力和魄力?
“你也别想多了,那些事你也没做错。”裴敏之好歹三观正常,不觉得淫□□女是一件格外痛快的事,他也没有那个诡异的爱好,他笑了笑,“要是你觉得心中苦闷,我那里还有几壶冷酒还有几包药散,可以一起来。”
“那个东西你还是少碰吧!”秦萱哪里不知道裴敏之说的是五石散,这原本是张仲景用来治疗伤寒用的药,在曹魏的时候被个小白脸拿去寻欢作乐用,听说五石散还有壮~阳的功效,所以聚众服散,其实换句话说也等同聚众淫~乱。
秦萱不用壮阳,她就算壮了阳也没有多少鸟用。
“服用这个药散,倒是可以忘记世上烦恼。”裴敏之自然是不会是真的拉秦萱去陪着自己吃药散,不过是见她有些消沉,便拿话来刺激他罢了。
高玉淑原先见着这些鲜卑人,十分害怕,但是看到这些将领,反而不那么害怕了,反而高了秦萱一状。她偷眼瞧最前面那个马上的年轻男人看着她面色越发的古怪,十分有把握这个男人应当是喜欢她的。
她自小貌美,也知道很多男人喜欢貌美的女人,他应该也会喜欢她吧?
秦萱瞧见高玉淑略带点得意和挑衅看着她,她只想抚额长叹。这姑娘估计之前一直都被人捧在手心里,所以就成了个傻白甜。如今高句丽已破,这傻白甜的性子要不是她当初拉住,恐怕这会早就死的凄惨无比。军中不能私藏俘虏,尤其是女子,一旦被查出来那要一火的人掉脑袋,就算高玉淑再美貌,被人拉走之后恐怕也难逃一死。
秦萱不生气,心下哭笑不得。也亏得遇上的人是她了。
慕容泫面无表情,他瞟了一眼秦萱,发现她一脸的哭笑不得。
“你原本就是俘虏,对你如何又能怎么样?”慕容泫开口就是流利的高句丽话,他看了身后一眼,“把这女子押送到高句丽宫眷所在的宫室去。”
高玉淑听到慕容泫这话,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尽,遇到她的男人没有一个不为她的美貌倾倒,但眼前这男人说的话,显然对她没有那个意思。
如狼似虎的鲜卑士兵上来抓住她两条隔壁就往宫室哪里拖曳,高玉淑听得懂鲜卑话,但她之前险些被这浑身腥膻味道的鲜卑人侵犯,忍不住尖叫起来。
少女的尖叫带着浓浓的哭音,但凡心里有一份怜香惜玉的心思,听着都会不忍。可惜在场的这几个都是才从战场上下来的,个个都带着一身的煞气,看到血都不眨眼,更别提只是女人的哭泣了。
“待会你到大殿上来。”慕容泫说完,和身后的人走了。
慕容明方才把高玉淑瞧得仔细,他正想说话,结果兄长就要走,他冲着秦萱眨眨眼,也不管她有没有看到跟在慕容泫身后走了。
秦萱只是一个中郎将,手下几百人,比百夫长之类的要好上不少,但和将军比起来还是差了一截,没有慕容泫的话,她是进不了高句丽王居住的大殿。
说是大殿,其实也是主殿。丸都城多山,四周是山,地势很高,根本不适合建造大型的宫室。不过看起来还是不错,至少像那么一回事。
秦萱进去的时候,慕容泫正在和几个将军说话,“如今高句丽王已经跑了,把老母和妻儿都丢在丸都城内,我已经派人去传唤高句丽王过来投降,不过照着这人的性子,恐怕十有八、九是不敢前来。到时候少不得要派人前去捉拿,高句丽境内地势复杂,派人出去少不得又要花费很多力气。”
“这又有何难?属下愿意前往捉拿高句丽王!”慕容明玩心重,听到要去捉拿高句丽王回来,立刻精神满满。
慕容泫看了一眼他,“你这性子去对这只老狐狸,别被玩的团团转就不错了。”
“将军怎么会知道属下会被那老小子玩的团团转呢,就算是再狡猾的狐狸也难逃猎人的弓箭,属下一定会将这只狐狸带过来见将军!”
“其实……”裴敏之沉吟一二开口道,“如同将军所言,高句丽境内山林甚多,地势复杂,高句丽人对此地甚为熟悉,要是高句丽王有心躲避在崇山峻岭之处,恐怕就算折冲将军有勇士骏马,也不能将他擒获。”
“那你说要怎么办?”慕容明看到裴敏之这么说,心下不服气,“如今丸都城都已经破了,王城已经是我们囊中之物,甚至他的妻子儿女和老母亲都已经成了俘虏,高句丽已经亡了,他还能躲到甚么时候?”
“……”裴敏之手中的塵尾放在胸口上,面上带着清浅的笑,好似慕容明说的那些话就是小孩在发闹骚。“高句丽这个地方不适合戍守。”他说着,用塵尾的玉柄在面前的案几上画了一个大致的高句丽地图。
高句丽曾经奉南边的晋国为正朔,宫室中的器具装潢也都是浓重的汉风,正好让裴敏之来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