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提剑就追。
他本就高大魁梧,此时浑身浴血,简直像是恶鬼一般。
一个宫女发疯似的朝着宫殿门口狂奔,想要逃得一命。可殿门口都是方才被杀的寺人的鲜血,她一个不慎,顿时跌入血泊里。
一股潮湿腥气扑面而来,宫女满脸都染上了血,她再也站不起来,只能手脚并用向前爬去,一寸一寸。
而身后却是赵王沉重的脚步声,一声一声,回响在空荡荡的大殿里。
他提着长剑,剑尖在地上划过,声音细而尖,蜿蜒着钻入宫女的耳中。
“陛下……饶命啊陛下……”
宫女痛哭,“奴婢不降,真的不降……”
若是有机会,宫女恨不得早降叛军。
听闻叛军由杨错领军,所过之处虽然攻城略地,却并不烧杀抢掠,比如今的赵王不知道好到哪里去!
若她不是困于深宫,无法逃脱,恨不得立刻摆脱这里!
宫女苦苦哀求,“求陛下饶命……”
长剑举起,赵王脸上早是疯狂之色,目光中全是嗜血。
既然国都早破,我这皇帝早晚要死,你们又怎能独活?
陪葬,都陪葬!
剑影一闪,正要落下……
“父王!”
赵常乐一路急奔而来,“父王住手!”
赵王闻言,剑光一顿,尚未反应过来,赵常乐就扑过去跪在了他脚下。
尽管这位公主此前从未见过一分一毫的血腥,若是换了往常,满殿的死人怕是早会让她惊叫起来。
但时移势易,国家风雨飘摇之中,她再是娇生惯养,也不得不学着成长。
赵常乐跪在满地血泊里,死死抱着赵王的腿。
“父王,叛军刚破了城,宫里人人自危,却还勉力保持镇定。父王正是该嘉奖宫人的时候,怎么能自己先乱了阵脚,自己屠杀自己人呢?!”
这是自乱军心啊!
赵王从疯狂中慢慢清醒过来,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
她今年十八岁,正是女儿家年纪最姣好的时候。近来比从前瘦了不少,想是因战乱惊慌之故。
赵王只觉得心中一痛,右手一松,手中长剑掉在了地上。
逃得一命的宫女从血泊中爬起来,恨不能对赵常乐磕三个响头。
赵王残暴,别说是平日伺候的宫人,就是朝中大臣,稍有不如他意的,就要被他羞辱乃至处死。
中山公主赵常乐最得圣宠,常在赵王身边劝谏,这才保全了赵王廷上下不少人命。
赵王伸手,抚摸着赵常乐消瘦下来的脸颊,“笑儿,国要破了,他们……那帮平日里叫喊着忠义的大臣,全都投降了!朕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
赵常乐仰头看着自己的父王,他年近五十,却仍然强壮如铁铸,昔年征战,每次都是身先士卒,斩杀敌军无数。他就是赵国最厉害的将军。再加上宫中的数千禁军,还有她二哥公子息府中的数百精兵……
若是集结所有剩余兵力,死守宫门,未必不能死战。
可是……
赵常乐噙着泪,咬着牙,“父王,我们……也降了吧。”
“你说什么?”
赵王先是愤怒,而后又哈哈狂笑,“好!笑儿,好!你跟杨错那厮真是情深……他背弃故国,集合叛军,如今带兵灭我城池,可你竟然让我降他!”
他从地上捡起剑,剑尖直指赵常乐,“你还是不是我女儿!我今天就先杀了你这个不孝女!”
剑尖直抵喉咙,赵常乐被迫仰起头,脸上却毫无惧色。
赵国王室素以容貌昳丽闻名于世,男性英武,女性妩媚。赵常乐更是有艳冠中原的美名。
她生有一双风流的凤眼,内勾外翘,眼尾斜斜上挑,勾起左眼角的一颗赤红小痣。若是笑起来,眼波流转,更是夺魂摄魄。
然而此时此刻,她只是脸色肃然,剑光返照在她脸上,趁得她脸庞过分瘦削,竟有种孤注一掷的肃冷。
“父王要杀女儿,女儿毫无怨言,不过就是国都里又多了一具尸体罢了。可国都被围三月,城头的死尸难道还少吗?!”
“父王不想降,那叛军就只能打进来,到时候又有多少士兵要丧命?”
“父王,女儿让你降,不是因为女儿与杨错昔年有过婚约。杨错带领叛军一路势如破竹,所到之处无官不降,无民不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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