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错抿唇不说话,无中而来的不安感使他绷紧了身体,仿佛蓄势待发的豹子,时刻应对危险。
他不住地掀开帘子往外看。
赵常乐被他这样谨慎的态度弄的也有些心慌,
“你一直掀帘子朝外看什么?”
杨错忙放下帘子,转头关切地问,“是不是风刮进来吹到了?冷吗?”
忙将外袍脱下来,不容分说地披在赵常乐身上,“怪我考虑不周,出门没给你带件披风。”
然后才解释道,
“暴雨会吞没声音,若此时有人接近我们的马车,我很难察觉到,因此需要警惕环顾。”
但雨着实是大,掀开帘子,雨就会打进来,他是无所谓,只怕赵常乐受凉。
所以只好敲了三下车厢,车外便传来一个声音,“祭酒。”
杨错冷声吩咐,“叫两个机灵的,走在马车前面探路,剩下的围在马车旁。”
车外的人应了一声“是”。
赵常乐听的惊讶,
“这是从哪儿来的,你早上出门不是没有带侍卫吗?只有你我和车夫。”
杨错露出浅浅微笑,
“我们轻装简行,带侍卫太扎眼了,我让他们都在暗处跟着的,有危险时才会出来。”
赵常乐了然,心想他真不愧是上大夫。
刚才他吩咐命令下去的时候,侧脸冷如剑,有一种长期浸淫权势之后的威压感。
莫名让她很有安全感,仿佛这个人在身边,雨夜独行山中也不必害怕。
虽不想承认,但她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些依赖的感觉。
看着杨错的侧脸,赵常乐忽然问,
“做上大夫的滋味如何?代国君执掌一国政事,天下万民皆握在手中,一定很好吧。”
杨错闻言愣了愣,不明白赵常乐怎么忽然问这个问题。
但他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不怎么样。”
事情多的很,连喘气的时间都恨不得挤出来;还要与人斗与官斗与君斗,斗的精疲力尽。
赵常乐挑眉,显然是不信他的回答。
杨错也不想辩解,他对权势没有什么欲-望,活了两辈子,唯一的欲-望就只是面前的女人而已。
他只道,“之前掌政,是因为国君诸事不通,贸然让他掌政,后果不堪设想。如今国君学有所成,再加上他年纪也不小了,所以我在慢慢还权回去。我手上目前已无甚重要政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追捕公子息。等公子息之事完毕后,我就会向国君上书,说自己要辞官,准备告老还乡。”
赵常乐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告老?”
这么年轻,告老,国君眼瞎了才答应你吧。
她虽没说,但眼睛里分明是这个意思。
杨错被她从头到脚扫了一眼,不知为何,忽然觉得浑身有些麻,仿佛她凤眼带电,看一眼就能勾走他的心魄。
怕被她看出异样来,忙道,“我若告老,国君一定会答应的,你且等着看吧。”
巴不得他立刻放权呢。
若不是公子息的事情他给别人做都不放心,杨错现在就想告老。
告老之后,就可以带着她去游历大江南北。
她最喜欢看游记了,终于有机会带她去塞北看雁,岭南看梅,东越看水,巴蜀看山。
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追求她。
未来总是多期许。
冷夜暴雨,但马车里,二人一搭一搭地说着话,虽没有情人亲密,但却像朋友一样和平相处。
雨砸在车厢上的声音,马车摇摇晃晃的声音,还有杨错沉稳的说话声,令赵常乐有些昏昏欲睡。
她眯了眯眼,靠着车壁,忽然,马车却猛然停下,赵常乐差点被甩出去,幸好杨错伸臂将她一捞,紧紧抱在怀里。
他身躯紧绷,右手袖间滑下匕首,低声道,“别怕。”
说罢他凝神侧耳去听车外动静,赵常乐学着他也去听。
但很快,赵常乐发现,不用她刻意去听,刀刃相击的声音也破开雨声,传入了她耳朵里。
赵常乐心下大骇,“外面有人要杀我们?”
杨错将赵常乐揽在怀里,轻拍,“有我,莫怕。”
他掀开车帘,就着马车四角悬着的羊角灯,看清了外面的局势。
约百人持刀,从各个方向围攻而来,而他明明派人去前面探路了,却无人回报,那只能说明探路之人已暗中斩杀。
对方明显有备而来。
他随行暗卫只有二十人,此时与那百人已经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