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要走,那头有人不依了,嚷道:“妈妈的价格太贵,霍大人有些犹豫。看看人家这郎有情妾有意的样子,妈妈不妨做个好人,将价格再压一压,可好?”
那老鸨子睃了柳丝丝微微发红的脸一眼,笑道:“那好,送佛送到西,我今儿吃醉了酒,就做一回好人,你们日后千万要给我买两坛子酒水过来,当我作大媒感谢。”
那小吏又笑,“妈妈快说,预备如何?”
老鸨子伸出三根手指,“三千银,不能再少了,丝丝她在这扬州城里,多少人喜欢,远的不说,就说京城来的那位何公公,都愿意五百两买丝丝一晚上......”
那小吏笑,“妈妈贪财贪得好没道理,这公公如何能买柳姑娘一夜,妈妈自家的女儿,未免也太狠心了些。”
小吏一说,大家都笑了,屋里气氛缓和不少,唯独黄莺铁着一张脸,她盯着柳丝丝,“你别白费工夫了,老爷没钱。即便有钱,也不会替你赎身,你这样的,只配睡太监。”黄莺平时娇滴滴的声音凉下来,竟有点阴森森的味道。
外头冷风透过窗户,又吹开幔帐,拂到柳丝丝脸上来。柳丝丝轻眉蹙着,发丝也乱了,碎发落在颊边,霍水仙心中一动,几乎立时要答应老鸨子将柳丝丝赎出来。
后头齐疏朗拿出三张银票,说:“妈妈立字据吧,柳姑娘今日便随霍大人走。”
三张千两面额的银票落在老鸨子手里,柳丝丝去看霍水仙,霍水仙又去看齐疏朗,咱们的齐大人道:“霍兄惜福,美人易得,真心人难得,黄柳二位姑娘好比娥皇女英,心都是向着霍兄的。”
先前那个鼓动生事的小吏开始拍手,“今日双喜临门,齐大人高升为一喜,霍大人与柳姑娘结成良缘为一喜,来来来,咱们共同举杯,恭贺齐霍二位大人同遇人生大喜!”
烛火摇曳,霍青棠坐在屋里,璎珞自外头回来,冲青棠点头,说:“姑娘,成了。”
霍青棠在灯下低头一笑,道:“好了,过几日咱们就同父亲辞行,回苏州去。”
璎珞拿出余下的银票,“姑娘,伊公子给了一万两,咱们给了芳儿五百两,又给了那执笔小吏五百两,鸣柳阁的老鸨子收了三千两,这余下六千两......”
霍青棠扬起头,露出修长的脖颈来,她笑,“明日柳丝丝就该登门了,余下的当作红封给她,就说是咱们贺她大喜的礼钱,她会做的。”
“嗯。”璎珞收好银票,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扬州篇章接近尾声,下面预告苏州篇,事件大概为范明瑰出嫁。
略微说一说,扬州篇为什么有些沉闷,没有打怪升级的快感,因为霍水仙这个人的基调在这里。
作者画了一个时间轴,在同一时间段的不同空间里发生什么事,事件相互联系,然后交叉。我大抵是按照时间轴里的线索写的,应该不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永乐帝死后,洪熙皇帝继位,他的任期极为短暂,只有10个月的皇帝寿命。洪熙元年五月,明朝又会迎来新的皇帝,宣宗。
大家用时间线索来阅读,便于捕捉信息。各位读者不要担心作者疯了,开始瞎糊弄,不会的。作者的脑子还是在转动的,并不会敷衍,嗯。
突然间好想给自己点个赞,这书快要奔向30万字了,历史奇迹。
☆、洪熙元年
永乐二十二年过完, 永乐年就成了旧历, 张士洋非常怀念业已结束的永乐年间,因为自永乐帝薨后, 他就开始倒霉了。
原本张大老爷兴致勃勃的与苏州府的关老爷勾搭上了,并轻易算计了外甥女霍青棠的婚事,不知道出于甚么原因, 霍水仙反悔不同意了。张士洋与苏州关丝丝的联姻黄了, 即将到手的那几块苏州府闹市的地皮也黄了。
年底的时候,他被霍青棠那丫头算计,脚瘸了月余, 大夫说养着,以后慢慢会养好的。一口气还没顺下,他张大老爷又怎会吃亏,除夕之夜, 他暗戳戳送了霍宅两把小火。其实那小火苗串起来也死不了人,因为他早就备好了人手在霍宅外头等着救火。
一切的算计都是好生生的,偏偏实施起来就是那么不如人意。
新帝登基次年, 改年号。
今年已经是洪熙元年,张士洋的运道更差了。他在正月里杵着拐杖就在自家门口摔了一跤, 好死不死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自己那条受了伤的腿上,找大夫来看, 说是坐断了腿骨,这伤上加伤,怕是难养了。
张士洋拧着眉头, 他拍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子,“治,给我好好治,治好了再赏!”
屋子里站了三个大夫,三人面面相觑,两个年老的摇头,“张老爷还是静养为上,莫要四处走动,养上一年半载,走动是无碍的,只是......”
张士洋哼一声:“只是甚么?”
年老的大夫经验够,话说一半,点到为止。还余下一个年轻点的,他说:“只是张老爷这腿日后恐怕要坡,走路会一瘸一拐,或许以后要撑拐杖才能行动。”
这是实话,天大的实话。
三位大夫无人肯拿张士洋拍在桌上的银子,都是道一声‘张老爷好生养着,我等隔几日再来’。说罢,就都走了。
张士洋丧气得很,他只是在自家门口摔了一跤,门槛子外头是有些浮冰没铲干净,但他是一脚踩稳了的,不知怎么会摔成这个样子,又怎么会自己坐断了自己的腿。
正月的天气,张士洋脚疼,心里更躁郁,因为月满传了消息过来,霍水仙要纳妾了。
张氏还被霍水仙关着,这个时候纳妾,张士洋打发月满去与黄莺套近乎,让黄莺开口求求霍水仙,最好把张氏放出来。
月满去寻了黄莺,黄莺却冷冰冰的,不止没要张家的银子,还冷笑连连,“张家的找错了,这事儿找不到我身上来,都滚远一点,莫要惹我......”
说来说去,黄莺都只得这一句,“滚远一点,莫要惹我。”
张士洋自己的腿脚不便,月满又套不出消息来,直到正月十五那一天,霍家进了新的妾室,张氏出来喝了一杯茶,张家才知道霍水仙的妾室所谓何人。不是黄莺,不是旁人,正是鸣柳阁里的当家花旦、扬州城最有身价的花魁娘子柳丝丝柳姑娘。
扬州城里谁人不知鸣柳阁里最红的黄莺姑娘洗手从良跟了霍守备,大家都只等着国丧过去,守备大人迎接黄莺进门。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国丧确实过去了,守备大人的确也要纳妾了,可是新人却换了人,黄莺成了柳丝丝。
这是洪熙元年开年以来最新奇的新鲜事儿,听说柳姑娘到霍宅的那一日,扬州府守备霍大人特意迎出门将柳丝丝抱下了轿子。
咱们许多年不纳妾的守备大人还特意换了沾红的衣裳,柳丝丝则拿一把团扇遮面,两人都是俏模样,简直是襄王神女,男才女貌,登对极了。
柳丝丝脱了平日里的翠绿衫,换上了一身茜红的小袄配同色长裙,她捏着团扇,盈盈身姿往张氏面前一站的时候,张氏心里打了个突突,还特意往对方的小腹上扫了几眼。心道,黄莺的月份也该出怀了,怎么今日看上去腰都细了一圈。
芳儿端了茶过来,柳丝丝接过,她轻轻跪下,素手一动,俏生生说了句:“太太喝茶。”
张氏端着茶杯,瞧见柳丝丝脸的时候,那手指颤抖得快摔了杯子。还是月满在旁边兜了一回,月满替张氏托着茶杯,说:“太太不是给新姨娘准备了礼物,这就赏了姨娘吧。”
张氏抿了一口茶,根本不在意茶水滚烫,她抬头去瞧霍水仙,却只见霍水仙含笑的脸。张氏拿出一个红封,红封上头还摆着一只赤金的凤镯。她递过去,“今日看来,礼薄了,妹妹不要见怪,来日我再给妹妹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