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问:“太太如何得知的?”
齐氏低头瞧霍青棠,说:“陈瑄一早就收了风,但他舍不得你,他舍不得和你说,他喜欢你,想让你在陈家长长久久住下去......”
齐氏拉青棠的手,“孩子,我也喜欢你,但如今你家里出事了,先有史侍郎入罪大理寺,后有你生父被拘押,好孩子,你自己说,你是就当做不知道,还是想回去看看?”
云娘道:“多谢太太,她,她......”
霍青棠捂着头,一句话不说,忽然站起来提着裙子跪下了,她冲齐氏磕了一个头,“母亲,女儿不孝。”
霍青棠突然开口来得毫无预兆,青棠说:“我知道有些事情很难接受,要母亲接受借尸还魂之事是为难母亲,但事实是如此,若母亲不相信,我也无话可说。”
齐氏低头看她,青棠抬起头来,“多谢母亲告知霍家的事情,青棠原本想着,若此番还能生还,那女儿就不理霍家的事了,女儿以后就在京城,侍奉双亲,弥补这两年来的亏欠。但世事无常,青棠晨间已经获悉霍家出事的事情,青棠想了一整日,觉得霍大人对青棠有恩,他也是个称职的好父亲,青棠若是坐视不理,则与白眼狼无异。母亲,青棠不想做个白眼狼,青棠还是想回霍家去看看,您会理解青棠的,是吗?”
云娘扭头出去了,她也不知道齐氏同青棠说了甚么,只是次日里,陈瑄过来找青棠谈了一次,两人说了很久,陈瑄走后,青棠说:“霍家真的出事了,霍家所有财产都被查封,人也被拘押了。”
青棠勾着头,“我炸了凤阳码头,原先以为史家外祖的事情没有那么复杂,是我想错了,复杂的不是史家外祖,而是下头。”
云娘说:“你想清楚了,你做了陈家的姑娘,就与霍家也好史家也罢都无干系,你就在这院子里说亲嫁人,以后的路都是坦途。你若是一盆水泼回去,又有什么用,你看了他们又有什么用,霍水仙他行贿受贿,他是咎由自取的,你回去了,兴许还会被一同捉住,陈大人都说没办法,你回去做什么?”
“霍家对我是有恩的,没有霍家,也就没有今日的我。”
云娘道:“霍青棠,你脑子有病,你过去心心念念想要回来,如今你回了自己家,寻了自己的亲生父母,你又想着要回去,你怎么不想想,陈大人和太太怎么想,他们寻回你,是想见你还回到过去吗?”
“罢了,你也别和我讲道理,我真是听不懂你的那些道理,霍青棠,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当初那个单枪匹马杀进鸣柳阁的霍青棠哪里去了,当初那个勇敢果决的霍青棠又哪里去了?”
云娘摆手,“伊龄贺来了,他说他有霍家的消息,你要见就见,不见就拉倒。”
“霍家众人都迁出了霍宅,如今霍大人被都察院拘押,府里其他人都在扬州府衙内,日子不大好过。”
伊龄贺说得比较委婉,媚春道:“也不叫不好过,就是和坐牢差不多,不许出去,也不许见客,我去看过一回,还塞了银子,那衙役都不要,说上面看的紧。”
云娘侧目,“谁是上面,上面是谁?”
媚春笑了,“不知道上面是谁,反正知府是个姓毛的,他不管事,这事儿从出了,到去霍宅查封财产,姓毛的都没出面,恐怕后头另外有人。听周围的人说,去查封霍宅的时候,带头的是个文官,穿着文官服饰,不是将军,也不是咱们那位毛知府。”
“哎,照我说,霍水仙是不是得罪人了,要不然就是他的守备位置来的不光彩,被人记恨了。”
咱们的昭敏郡主翘起一条腿,坐了一个极男性化的坐姿,她弯眉一笑,“当官的还不就是这点儿事,如果史纪冬还在,霍水仙就是贪破了天也没人管他,这头靠山倒了,他还不是墙倒众人推,下头的人拿着他往上面献媚呢。”
伊龄贺点头,“我在南京城看见张士洋了,他应该是去上下活动打点的,张士洋和关家关系不浅,关家和范锡夕也是一路人,照道理,范知府应该是知情者,他应该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敏敏摸摸辫子,“追根溯源有什么用,照我说,不如去南京都察院疏通疏通,早点将霍大人捞出来是个正经。”
☆、一面之词
“张氏是个精明人, 早在霍水仙要从二进的小宅子里迁出去的时候, 张氏就表明了态度,说霍水仙刚刚升官, 此刻乔迁,怕人说闲话。
张氏丑话说在前头,霍水仙有些犹豫, 黄莺不高兴了, 说家里太挤,她带着儿子住在这么小的厢房里,像什么样子。日后还有奶妈, 家里还要添置人口,这样拥挤,越发不像话。
霍水仙耳根子软,又见柳丝丝的小腹日渐隆起, 便下了决心,非要搬出去。张氏说,要搬可以, 但不能搬去那太监送的房子,要搬可以般的远一些, 再寻一处宽敞的院子。
这时候柳丝丝说话了,柳丝丝说, 人家何大人也是一番好意,何来甚么坏心......”
石榴站在远山堂的正厅里,她模仿璎珞说话, “真的,璎珞姐姐就是这么说的,我是学来的。”
南济瞧她,“你是怎么跑掉的?”
“史家被抄检的那日,我正好就在后园子里放风筝,风筝挂树上了,我便寻了个小厮替我爬树去拿,那小厮爬到墙头,下来就告诉我说,外头有人。我问他是谁,他说有很多人,不知道是做甚么的。”
“我打开后门,朝外头瞧,发现不对劲,我想了想,就先抱了大姑娘的匣子出来了,里头有钱。”
南济问:“你见史家出事,便想偷主家的钱?”
“不是,不是的,我是想把值钱的东西都抱出来,等大姑娘回来了,再还给她。”
南济瞧她,“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又如何知道霍姑娘在何处?”
石榴面上坦荡荡的,她信誓旦旦,说:“我当然知道了,我跟了大姑娘这么久,璎珞姐姐给霍大人做妾之后,大姑娘甚么都不瞒我,这钱她也是交给我保管的,还有这宝石器物,她当时还给我一颗火钻,说以后有大用呢......”
南济脖子一动,两个兵士将乌衣与史顺带出来了,乌衣一见石榴,便同南济道:“南统领,就是她,她就是石榴,她偷了大姑娘的财宝,你们是从哪里捉到她的?”
石榴道:“放屁!我偷大姑娘的东西,我怎么会偷大姑娘的东西,史家出了事,我还专程去扬州府找大姑娘了,反倒是你们,同大姑娘一道出门,还把大姑娘弄丢了,你们又是甚么好人?”
两个丫鬟一见面,简直是要彼此撕打起来,史顺说:“吵,这是甚么地方,你们吵甚么?”
石榴瘪嘴,“我没偷大姑娘的宝石,八颗红蓝宝石,并着一颗火钻,都在我这里,我没动。”
乌衣瞧她,“那你跑什么,你带着这么多东西不走,是不是为着自己的卖身契呢?”
石榴从自己的小包袱里摸了一个匣子出来,“就是这个,我没有动的,一颗都没动,我本想去扬州府找璎珞姐姐说一说的,谁知到了扬州,霍家已经搬家了,我好不容易寻过去,见了璎珞姐姐一回,还没说到大姑娘的事情,霍大人就被拘了。被拘的当日,还有人说,霍家还有个女儿,问下人,霍家的小姐哪儿去了。”
南济点头,“谁问的,带队的是谁?”
石榴说:“我当时在门口的人群里,官兵挡着我们,那时又是夜里,天都黑了,我没瞧太清楚,领头的是个胖子,矮矮的,还胖。”
南济道:“是文官还是武官?”
石榴摇头,“我不认得那种衣裳,和你们的衣裳不一样,和我们老爷的衣裳也不一样,我不知道,当时人群里有人说是衙门的官兵,我觉得不是,我看那群人,倒是觉得...... 太监,来抄家带队的,好像是个太监,那人我后头想了想,他可能是个太监。”
南济扭头,“甚么?”
石榴道:“听大姑娘说过一回,说她在苏州赌船的时候,天香楼就和一个太监勾结,大姑娘赢了很多钱,还有顾家公子也赢了钱,会不会是那太监记仇,故意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