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一传出,恭喜之声不绝于耳。颜雪臻是朝廷官员,平日里上朝、办公,或是走在路上,随时随地都能听到旁人道喜,他也十分相信,所有道喜的人都是真的在为他高兴,毕竟,他要娶的是温若笙啊!
不过,日子也不是一帆风顺的。他渐渐发现,自己和温若笙之间有些分歧。就拿两人日常来往这事来说吧,温若笙总是借着来找颜雪柔的机会,在颜府一待就是半天,且每次都挑他在府上的时候来,说是来找颜雪柔玩,其实很多时候都是在他的竹院,他若是看书,她也抱着一卷书在一旁看,他若是写字,她就在旁百无聊赖地帮他研墨,口里絮絮叨叨的。
虽然他跟温若笙在一起时比任何时候都要高兴,虽然弟妹们也不会对此议论什么,虽然阿耶阿娘都很欢迎温若笙过来,虽然温世伯和温夫人对此也不加以阻拦……但他总是觉得,温若笙作为未嫁娘,不能在颜家久待,这对女儿家的名声不好。所以他会一边克制自己的不舍,一边告诉她,以后少来。
可温若笙却不这么认为,她说,她看不到他的时候会很想他,所以想要时时刻刻跟他在一起。
颜雪臻的心软得跟什么似的,却还是斩钉截铁地批评她。不过,温若笙从不听他的,过两天依旧会来。
两人的态度都很明确,几乎每次都会拌嘴,温若笙还说他太过刻板。这样的分歧持续了很久,但一切始终如旧。
结束这样状态的,是一场巨变——秋日里的某一天,唐颐中了大血藤的毒,昏迷不醒,而他中毒之时,刚好与颜雪柔在一起。颜雪柔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在晋王府中晕了过去,颜雪臻在她身边守了一夜。
谁料,大理寺的人连夜调查,查到了颜雪柔涉嫌谋害自己未婚夫君的证据,颜府厨房一个煎药丫鬟出面指认,说大血藤的毒药是颜雪柔的贴身丫鬟紫裳指使她熬的,药房的店家也说,有外貌特征像紫裳的女子去他们那里买了大量的大血藤。
颜雪柔被抓进了大理寺,颜雪臻没想到昨夜府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担心阿耶阿娘承受不了,快马加鞭地赶回府,却见温若笙在路边等他。她见到他,立刻奔上前来,他翻身下马,以为她是担心颜雪柔,便道:“晋王还没醒,柔儿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了,但你……你别担心,我们都会想办法救她。”
温若笙点点头,紧紧抓住他的手道:“颜大哥,我们温家全家都相信你们,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可托人找我。”
颜雪臻一愣,一时竟无言了。
“不论如何我都是你的人!”温若笙认真看着他,眼中有泪光,“我……我会等着你们……都好起来!等颜家无罪,等柔儿被放出来,等晋王醒……等……”
颜雪臻感觉到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他被她抓得生疼。
“等你娶我!”
颜雪臻死死盯着她,过了不知多久,他感觉到她的手松了些,才后退一步,正色道:“你暂时不要来找我了,回去也告诉你阿耶,这段时日,不要跟颜家走得太近。”
这话是他的真心话,颜家前途未卜,温家就算不怕受连累,这时也没必要紧赶着凑过来,若真惹怒了圣人,日后再有什么需要温家帮忙或是说情的,温家怕也帮不上了。
温若笙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当场大哭起来,吓得颜雪臻手忙脚乱,竟连回府也顾不得了,只能一个劲地劝她。两人万分狼狈地站在当街,像极了话本里即将分离的恋人。
温若笙失魂落魄地回到温府,把温明阶惊了一跳,等他听完女儿的诉苦,道:“臻儿这是为你好,你听不出来吗?”
温若笙一愣。
“咱们当然不能撇下颜家不顾,但帮人不是这么帮的……”温明阶耐心地跟女儿解释。
温若笙明白后,也觉得自己今日在大街上哭得毫无道理,心中有些窘。但她着实担心颜雪臻和颜雪柔,此时已全然不知如何是好了。
想想颜雪臻平日里总让自己少去颜府,她不禁苦笑,如今就算想去,她也进不去了。
之后颜家人便被禁止出府了,除了颜雪阑获准去大理寺监牢中陪着颜雪柔,颜家其他人都被禁府中,探听不到外头任何消息。颜雪臻每日不是陪着父母,就是闷头读书,夜深人静时,他才敢细细去想温若笙,闭上眼在心中一遍遍描摹她的样子。经过此事,颜雪臻的贴身小厮观言变得和颜雪阑的贴身小厮明路越来越像了,两人整日里四处攀关系,终于将密不透风的守卫撬开了口子,颜家也渐渐能知道些外头的事——卫国公府垮台了,柳甫年已死,魏王被封太子,暂摄中书省一应事务,他与温明阶、童远山等朝中重臣一直在圣人面前帮颜家说话,沈非也每日都往大理寺监牢跑,颜雪柔至今都还是好好的。
颜雪臻和颜氏夫妇也不由得放心了些。
有一日,颜雪臻问观言:“温府有没有稍信过来?”
观言奇怪地看着他:“您是说温尚书,还是温小娘子?”
颜雪臻脸红了,不说话。
观言便明白了,他道:“不是您不让温小娘子跟颜家有往来的吗?”
颜雪臻有些急了:“你们都能探得消息了,她也该找得到机会捎句话进来呀!”
“……”
观言觉得自家大郎真乃神人,几乎被他逗笑了,温小娘子一个久在深闺的女儿家,怎会像明路这种在外打混的小厮一样有门道?但他转念一想,大郎嘴上说着不让温若笙往颜府来,心中指不定怎么想她呢,顿时又觉得大郎可怜了。
于是他只能温声安慰:“大郎,如今颜家到底还有些待定的罪名在,温家一直在帮着求情,温小娘子必然也是日日跟自己父亲打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