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翊沉吟半晌,“你有什么办法?”
赵桓挑了挑眉,说:“一时虽然没有什么好办法,不过老话说的好,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自从有了对付端木枫的念头后,蒋翊和赵桓便格外关注他的一举一动。端木枫被谭纶一掌打伤后,以他的自负和骄傲,始终咽不下这口窝囊气,暗下决心冲击结婴,想在道法上更进一层。端木家已经有数代没有出过元婴真人了,这也是端木家虽然人多势众却一直困于东海,无法纵横天下的根本原因。他若是能结婴,个人成就自不必说,更重要的是能带领端木一族一举成为天下第一名门世家。
端木枫的野心抱负本就不亚于景雍,因修为受限,只能屈居景雍之下,如今连原本看不上的谭纶都能欺负到他头上,自是气怒交加,郁结于心。他亦是上佳资质,金丹大圆满都数十年了,却差那么一点运气,始终未能结婴,本就不甘,又受谭纶欺压,视为生平大耻,每每想起此事,结婴的念头便强烈一分。可是等一切准备妥当后,想到上次结婴失败差点走火入魔一事,至今心有余悸,事到临头又迟疑了。化丹结婴,自古以来都是九死一生,不知多少修道天才折损在这一关,稍微有个不慎,便是身死道消的下场。上回结婴有景雍护佑,他得以捡回一条命,这回溟剑宗可是连个元婴真人都没有,因此一直犹豫不决,不知要不要冒这个险。
蒋翊从端木枫又是开辟洞府又是布阵又是求购定婴丹等举动猜到他在做结婴准备,心中正窃喜,端木枫若是能在结婴过程中陨落,那可真是天遂人愿了!没想到大半年过去了,端木枫毫无动静,绝口不提结婴的事。蒋翊猜到他心中所想,大概也怕结婴出现意外,得不偿失,既然如此,不如推波助澜一把!
定婴丹是结婴成功后用于稳固新生元婴的丹药,可谓结婴时必不可少的一种丹药,高品质的定婴丹只有中州傅家才能炼制。这种丹药材料稀缺价值高昂自不必说,还有一个特点便是炼制出来后最佳药效只有短短两三年,一旦过期便无人问津,因此这种有时间限制的珍贵丹药一般都是事先订购。蒋翊暗中得知端木家向傅家求购定婴丹时,便猜到端木枫有结婴之念,趁机将这个消息大肆宣扬开来,弄的整个溟剑宗都知道端木枫要结婴了。
端木枫结婴一事本是私下进行,还未做最后决定,现在被公之于众,闹的人尽皆知议论纷纷,自是气急败坏,到处追查是谁走漏了风声。端木一族势力庞大,却也人多眼杂,一时之间如何查得到?负责向傅家求购丹药的是端木涵,他为了推脱责任,一口咬定是傅家那边走漏的消息,最后泄密一事只能不了了之。
这天蒋翊和诸位长老议事,一脸无奈说:“长天门以地动后重建浣花城为由,欲问溟剑宗筹借百万灵石,这是冲和真人的亲笔信,诸位长老以为如何啊?”
谭纶的信在众人手里过了一遍,大家看完后,脸色很不好,谭纶信中说的客气,实乃恃强之举,容不得溟剑宗拒绝。此事跟度支堂密切相关,徐锦飞率先说:“长天门这是狮子大开口啊,度支堂连弟子月例都发不出来,哪里拿的出百万灵石!”
古月远冷哼道:“说是借,只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端木枫更是气道:“长天门抢占了端木家的庄园陨铁矿不够,居然还敢大剌剌上门要钱,逞的他们越发嚣张了,若是慑于谭冲和的淫威就此屈服,以后岂不是更要得寸进尺永无宁日?今儿矿产,明儿灵石,后儿就得割让城池了。咱们溟剑宗向来威震天下,何曾受过这样的窝囊气?依我说,一颗灵珠都没有!”
蒋翊叹道:“端木长老说的有理,奈何形势比人强,听说极意观以资助的名义出了二十万灵石,就连灵飞派和散修盟都打算花钱买平安,咱们和长天门本是盟友,若是一毛不拔,一则冲和真人只怕要动怒,二则也破坏两派之间的友好关系。”
大家经过一番商谈,觉得长天门地动受灾,哪怕基于道义也要有所表示,可以跟极意观一样以资助的名义保全双方颜面,问题在于资助多少,百万灵石是不用想了,如今溟剑宗就是拿出十万灵石都吃力,可是极意观都给了二十万,以溟剑宗和长天门的关系,总不能比极意观少。
徐锦飞愁眉苦脸说:“大家又不是不知道,度支堂库房空虚,难道为了资助长天门,还要去问人借钱吗?”
自己都亏空短缺,竟然还要借钱资助长天门,想到这里,一时间众人心里颇不是滋味,更有甚者唉声叹气,大骂谭纶卑劣无耻。蒋翊忽然站起来,一脚踹倒面前矮几,恨恨道:“溟剑宗竟然沦落到被长天门欺辱的地步,也是咱们这些弟子无能,愧对历代祖师爷!长天门之所以敢如此肆无忌惮,不就是仗着冲和真人的淫威吗!可恨我境界未满,不然现在立马化丹结婴,洗此大辱!”
古月远意味深长看了蒋翊一眼,端木枫求购定婴丹准备结婴一事就是蒋翊告诉他,通过他的手散播出去的,忙说:“掌门这话说的极是,要想抗衡长天门,咱们溟剑宗还得有元婴真人坐镇啊,不然只能像灵飞派一样卑躬屈膝忍辱负重,夹缝中求生存。我精通奇门术数,于修炼一道却资质平平,结婴是不用想了。”说着长叹一声。
其他人听的这话,全都把目光投向端木枫,在场这些人里最有希望结婴的就他了,何况都听说他在做结婴准备。孙正试探问:“端木长老,听说你在求购定婴丹,可有此事?”
端木枫轻哼一声,不答。
端木枫没有否认,那就是确有此事了,众人精神不由得一振。
蒋翊走过来,冲端木枫长揖一礼,一脸凛然说:“端木长老,如今宗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竟然被长天门欺凌至此,不就是欺负咱们没有元婴真人坐镇吗!你若是能结婴,便是溟剑宗的定海神针,我宁愿让出掌门之位!”
端木枫神色不明看着他,心知他不怀好意,此举简直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心中恼怒之极,他就知道,蒋翊反复小人不可信,一利用完端木家就准备对付他了!可是蒋翊行的是堂堂阳谋,溟剑宗确实亟需元婴真人坐镇,就连其他人,言辞虽没有蒋翊这么激烈,也都恨不得他立刻结婴,以便对抗长天门。
他也想结婴啊!问题是化丹结婴凶险之极,万一身死道消呢?端木枫心里打定主意,不能被蒋翊之流牵着鼻子走。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地溟剑宗传出端木枫之所以不敢结婴,乃是贪生怕死这些话,更有人把杜大可骂他自私自利宗门蠹虫的言语翻出来,一时间端木枫威望大跌,似乎他不结婴就是对不起溟剑宗一般。
端木枫老谋深算,岂会被区区流言中伤?自是不予理会,通过这些流言反而越发肯定有人希望他出事,谨慎起见,更不会轻易结婴了。
端木枫不肯结婴,蒋翊纵有万般手段也没办法,他几乎都要放弃煽风点火转而想别的办法对付端木枫。事情转机出现在秋天,顾衍结婴了。
顾衍成功结婴的消息传出来,天下震动,以后要尊称他“玄临真人”了。
第169章 静听坟茔(上)
顾衍结婴,各人反应不一,兴奋者有之,羡慕者有之,畏惧者亦有之,最妒忌的要属端木枫了,叹道:“区区竖子,竟然也结婴了,想当年我结丹的时候,顾玄临还没开始修炼呢,如今竟然要屈居此子之下,真是可悲可叹啊!”
端木涵说:“父亲,我想起一事,冲和真人曾特地给先掌门发传讯符解释,说回天珠不在他手里,实乃顾玄临栽赃嫁祸,先掌门一笑置之,当时无人信他,如今想来,只怕是真的。”
端木枫亦想起此事,沉吟道:“难怪顾玄临结婴如此顺利,看来回天珠应该在他手里,谭冲和老奸巨猾,在这件事上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父子两人想通此事,一时恍然大悟。端木涵小声说:“父亲,咱们若是有回天珠,您结婴就无需如此担忧了。”
端木枫看了他一眼,“顾玄临已经是元婴真人,又是一派掌门,岂是好相与的。”若是顾衍尚未结婴,端木家说不定还可以威逼利诱一番,如今只能望之兴叹了。不过话说回来,顾衍不结婴,他们也想不到其实回天珠在他身上,只能说顾玄临栽赃谭冲和成功之极,竟将天下人都瞒过去了。
端木涵说:“回天珠竟然真的能助人一举结婴,如此神奇之物,谁不想据为己有?就算不能据为己有,哪怕一睹为快也是好的。父亲,顾玄临既然结婴,定然要办结婴大典,到时咱们不如去灵飞派看看。”
端木枫对回天珠亦是好奇不已,闻言缓缓点头。
就在顾衍结婴天下震动的当口,谭纶趁机放出风声,说回天珠一直在顾衍手里,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回天珠长什么样儿。天下顿时哗然,顾衍结婴乃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一些像端木枫父子这样的聪明人很快相信了谭纶的说辞,销声匿迹许久的回天珠重被推上风口浪尖,无数修士做梦都想一窥回天珠真容,顾衍的结婴大典也因此格外热闹。
太微宫众人不可免俗,也在谈论回天珠。成木、卫潜这些小弟子只知道回天珠原本出自太微宫,如何流落在外、太微宫又如何因此一朝覆灭都不清楚,不过是人云亦云扼腕叹息罢了,不必多说。钟令仪自从听到回天珠实则在顾衍手里的传言后,却是一直忧虑重重,对景白说:“无论回天珠在不在他手里,日后只怕都要麻烦不断。”
景白知道她担心顾衍,哼道:“玄临真人已经结婴,难道还会怕这些宵小之徒不成,灵飞派可不是当年的太微宫。”
钟令仪叹道:“哎,虽说如此,世上的事,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到底不得安生。”
景白冷哼一声,“比起成功结婴,这点不得安生又算什么!”
钟令仪听他这话不似平常语气,笑道:“怎么,他结婴,你嫉妒了?”
景白没好气说:“这有什么,以我的资质只要按部就班勤加修炼,将来迟早有一天会结婴,何须嫉妒他!今儿有灵飞派弟子上门,想必是送顾玄临结婴大典的请帖,你怎么说?”
原来他不高兴是因为这个。钟令仪轻咳一声,“好歹师徒一场,师尊的结婴大殿,身为弟子还是应该当场道贺,方不失礼。”
景白不满道:“难道你想亲自去?”
钟令仪还没下定决心要不要亲自去灵飞派道贺,口里说:“这也是应有之礼——”
景白打断她:“什么应有之礼,你就是想见他!”
钟令仪头疼不已,一提起顾衍两人就要吵架,哼道:“那又怎样,我还想见大师兄二师兄他们呢!”
景白气得背对她,坐在一边生闷气。
钟令仪觉得好气又好笑,也不理他,自顾自处理笙歌送过来待她批阅用印的账单。
这时吴承继进来,“昭明君,又有弟子来投奔,这次是外门弟子,一共五人,杜师叔已经作主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