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承继叹道:“昭明君对先掌门当真是情逾骨肉,孝心可嘉。”
钟令仪便说:“归元真人对他也是格外偏爱。”
吴承继看了眼坐在一旁的杜大可,忙顺着她的话说:“先掌门陨落前,唯有昭明君陪伴在侧,听说当时钟宫主也在,不知先掌门有没有给过昭明君什么东西?”
钟令仪看了他一眼,没好气说:“你想打听什么?”
吴承继尴尬一笑,也不拐弯抹角了,“钟宫主,你可曾见过掌门玉玺?”
钟令仪想起两人吵架,景白当了归元真人留给他的青龙伞,自己一时好奇问归元真人给他留了多少宝贝,景白打开储物袋任由她看,当时的确见过两枚印章,便说:“你说的掌门玉玺什么样儿?是拳头大小白玉的呢,还是细长方形墨玉的?”
杜大可激动不已,心想掌门玉玺果然在昭明君身上,先掌门都把如此重要的东西留给昭明君了,谁还敢说昭明君不是溟剑宗正统继承人,忙说:“是白玉的。”而那块细长方形墨玉印章想必就是开启地下密库的黑印了。
钟令仪走后,杜大可来找景白。景白见到他就头疼,无非又是蛊惑自己重整乾坤那套,不等他开口便说:“杜师弟,端木少卿叛乱,可是你我不过是师门弃徒,名不正言不顺,凭什么廓清叛乱?此举跟端木少卿又有什么分别,不同样是犯上作乱吗?”
杜大可正色道:“无论有没有被逐出师门,你我始终是溟剑宗弟子,如今溟剑宗大乱,你我难道要袖手旁观,任由事态继续恶化,什么都不做吗?”
景白暗叹一声,无奈道:“你想怎么做?”
杜大可躬身行礼,“昭明君,我欲请出掌门玉玺,号令溟剑宗弟子。”
景白脸色微变,不明白他怎么知道掌门玉玺在自己身上,自己可从来没有对人说过这事,半晌说:“杜师弟,你糊涂了吗,掌门玉玺不是在无极殿搁着吗。”
杜大可见他装糊涂,没好气说:“那个玉玺是后来新刻的,我要的是溟剑宗历代传下来的掌门玉玺。”
景白深知这枚掌门玉玺的分量,一旦他拿出来,溟剑宗只怕就要乱上加乱,自是不肯承认掌门玉玺在自己身上,还说:“那枚玉玺啊,不是说没找到吗,想必在地下密库搁着也说不定。”
杜大可若不是亲耳听钟令仪描述过掌门玉玺的样子,几乎要被景白糊弄过去,忍无可忍说:“昭明君,先掌门既然把掌门玉玺和开启地下密库的黑印都交给了你,你就有身负溟剑宗兴衰的重责大任,一味逃避是没有办法的,你不站出来号令溟剑宗弟子,一些左右摇摆的溟剑宗弟子就会被端木信之流拉拢过去,你不作为,就是在助纣为虐啊!”
景白闻言如同受了一击,脸色都白了,好半天颓然道:“罢了罢了,我便把这掌门玉玺交给你,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才是对的了。”
第172章 掌门玉玺(下)
溟剑宗在各大城池均有商铺,其中最有名的是出售各类法器的大型连锁商铺——万法阁,晋原城万法阁更是首屈一指。这两年溟剑宗内忧外患,度支堂库房空虚,尤其是今年,因为被迫借给长天门四十万灵石,以至于弟子们连月例都发不出来。按照规矩,这些商铺每年正月之前该把一年所得上交宗门,出了杜大可骗走商铺供奉一事后,溟剑宗引以为戒,度支堂早早派了人来,年底就在万法阁等着,只要他们一清账,立即把灵石提走,谁知端木信也打起了这笔钱的主意。
端木信强占盐江城后,不少散修前来投靠依附,他也是来者不拒,自然是花钱如流水,捉襟见肘之下想起了杜大可的操作,准备来个依葫芦画瓢。晋原城是中原最大的城池,离盐江城不算远,端木信便把主意打到了万法阁的头上,派了三十多个好手,藏在万法阁周围,想等度支堂的人拿到灵石后,他们便抢过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主意是好主意,却因为派来的好手多是溟剑宗弟子,彼此之间都认识,度支堂的人很快发现了端木楚的存在,知道他是端木信的心腹,暗自戒备,又发传讯符通知溟剑宗,让宗门多派弟子过来接应。端木楚知道不能再等了,带人闯进了万法阁,要万法阁掌柜韩奇把灵石交出来。
度支堂派来收取供奉的是端木和,两人同族子弟,他自是不怕端木楚,不但带人拦住端木楚一行人,还把端木楚痛骂一顿,“端木信丧心病狂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跟着他作乱?还有家主,你们竟然敢扣住家主不放,就不怕将来罪不可赦吗!”
提到扣押端木涵一事,端木楚十分心虚,睁眼说瞎话:“家主来盐江城做客,我们好吃好喝招待周全,不过是晚几天回去,何来扣住不放之说啊。”
端木和冷笑一声,“你再怎么狡辩也没用,我看你们这些背叛师门的人到时候有什么好下场!”
跟在端木楚身后的溟剑宗子弟听到这话,全都脸色一白,显然被他戳中心事。想也知道,不是人人都像端木信那样胆大妄为,许多人对背叛师门犯上作乱一事还是十分畏惧,无奈上了端木信的贼船,亦是身不由己。端木信可不是好相与的,在强占盐江城的时候有人站出来反对,当即被他杀了示众。端木楚见状不妙,忙说:“我们并非背叛师门,而是心怀忧愤,不平则鸣,此乃大义之举!”
端木和被气笑了,“你们如何心怀忧愤,不平则鸣啊?”
端木楚大声说:“蒋观尘得位不正,人心不服,如何有资格当溟剑宗掌门?我们这些弟子自然心怀不平,为宗门将来忧心不已了!”
端木信跟蒋翊向来不对付,当年在灵飞城时还曾狠狠得罪过蒋翊,蒋翊后来当上溟剑宗掌门,他是又气又恨又羡又妒,无奈被端木枫压着,心里纵有万般不甘也只能忍着,端木枫一走,他向来不把为人和软的端木涵放在眼里,加上受了蒋翊的气,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拉起人马单干了。虽然是叛乱造反,也得有个大义凌然的借口,他的借口便是蒋翊得位不正,迫害同门,他们占据盐江城是无奈自保之举。因此端木楚的话一说完,身后弟子忙跟着喊:“对,我们都是为了宗门将来,此乃大义之举,我们不是师门叛徒!”
端木和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杜大可带着人施施然从万法阁楼上走下来,好整以暇说:“端木楚,你说观尘君得位不正,人心不服,那是要尊端木信为掌门了?”
杜大可以前是金丹后期,修为和端木信相当,端木楚、端木和这些人在他面前都矮了一头,见到他均吃了一惊,不明白他怎么会在这里。端木楚强笑道:“杜师叔,不成想在这里见到您,您这一向可还好?”
杜大可走到他面前,突然把脸一变,“少跟我套近乎,你还没回我的话呢!”盯着端木楚身后的溟剑宗弟子,大声喝问:“你们是要尊端木信为掌门吗?”
众人皆不敢直视他,亦不敢回答。
杜大可露出轻蔑的表情,“端木信算个什么东西,溟剑宗什么时候轮到他作主了?你们把昭明君置于何处?”
听到昭明君三个字,端木楚脸色微变,探头往后看了看,生怕景白突然出现。无论修为、名声还是人望,端木信根本没法和景白相提并论。
杜大可环视全场,眼睛从端木楚、端木和、以及万法阁掌柜韩奇等人身上一一看过去,负手而立,扬声道:“今日我来,是奉昭明君之令,前来收取万法阁这一年的供奉。”
端木楚脸上露出了然之情,嗤笑道:“我们自然是不敢和昭明君比的,可是度支堂的人就在这里,昭明君竟然公然索取宗门的供奉,此举和我们又有什么分别?”
不少人跟着起哄:“对啊,昭明君凭什么拿走宗门供奉!”
杜大可大喝一声,“凭什么?问得好!”
众人全都吃惊地看着他。
等大家静下来,他拿出一物,高举在前,“就凭这枚溟剑宗历代传下来的掌门玉玺!”
众人见到那枚掌门玉玺,全都震惊不已,万法阁的大堂一时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端木楚咽了咽口水,欲言又止。杜大可瞥见了,说:“你是不是怀疑这枚掌门玉玺是假的?无妨,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说着把玉玺递给他,任由众人验看。
玉玺在端木楚、端木和、韩奇等人手上过了一遍,这种传承千年的宗门重宝怎么可能做的了假,像韩奇这样阅历丰富的老弟子只需扫一眼,便能确定这枚掌门玉玺比真金还真。其实只要动一动脑子便能想到,先掌门一向视昭明君为宗门继承人,掌门玉玺在昭明君身上,原本就合情合理。
韩奇年长,历经风浪,比别人想的更深一层,昭明君此刻拿出掌门玉玺,无异于向所有弟子表明他才是溟剑宗合法继承人,这是要重归宗门了吗?
三方人马齐聚晋原城万法阁,韩奇这个主人不得不站出来打圆场,“大家都是溟剑宗弟子,有什么事坐下来好好谈,自家子弟,打断骨头连着筋,何必同门相残,徒惹外人笑话!万法阁的账目还没理清呢,灵石也都在钱庄里存着,如此大一笔数目,你们不打一声招呼就来了,这会儿就是问我要我也拿不出来,大家还是先散了吧。”
杜大可此番赶来晋原城,就是为了亮出掌门玉玺,昭告天下,在韩奇的劝说下,很快便走了。端木和等度支堂弟子被杜大可这一手弄的心神大乱,自己代表宗门的身份似乎都因此成了笑话,无精打采跟着走了。最后端木楚也只能离开,不过他多了个心眼,派了两个弟子留下来盯着万法阁,以防杜大可和端木和的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瞒着他偷偷把灵石拿走了。
不过他再怎么盯着也没用,韩奇和杜大可本就相熟,在杜大可拿出掌门玉玺的时候,他心里已经有所偏向。如今溟剑宗已经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一方是以蒋翊为首的代表溟剑宗权威的宗门势力,一方是犯上作乱的端木信端木楚等人,还有一方是被迫流亡在外的景白杜大可等人。端木信不必说,看着声势浩大,席卷城池,实则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景白这方势力,都是被压迫残害的弟子,逼不得已来投奔他,这些人对他可谓死心塌地忠心耿耿,凝聚力最强,原本人数不多,不过百余人,对溟剑宗正统势力构不成威胁,然而他现在拿出了掌门玉玺,形势立即逆转。
以前大家都说景白才是先掌门认定的宗门继承人,终究只是口头说说,放到台面上,谁都可以不承认。现在掌门玉玺一出,证明了景白继承人的身份是合法的,铁证如山,就连反对者都说不出话来,代表溟剑宗权威的宗门势力自然而然向他倾斜,最直观的表现就是,韩奇偷偷来找杜大可,把原本应该上交度支堂的供奉给了景白。他和溟剑宗大多数弟子一样,对宗门乱象秉持的是中立态度,谁代表宗门权威,他就支持谁,以前代表宗门权威的是蒋翊,现在要转移到景白身上了。只不过韩奇人老成精,比旁人见机更快,察觉到景白是大势所趋,更能代表溟剑宗正统,很快便旗帜鲜明站到他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