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公子为何不早这么做?”
那人在众人散去以后才走到甄贤身边,沉声如是问。
而甄贤也早注意到了他。
这人年纪约摸三十上下,身形魁梧卓拔,站如松柏,总习惯性负手挺立,不像是被掳来的榆林百姓,倒像个训练有素的军士。且不是寻常小卒。寻常小卒没有这等一呼百应的魄力。这些边民足有三十数之众,这人号令起来轻车熟路,至少是个尉官。那么这人是潜伏进来的榆林戍军,还是从应州来的……?可听他说话的口音,倒像是京城人士,至少在京城已待了多年……
“你是——”
甄贤陡然心头一震,下意识后撤。
那人却已抱拳逼近前来,将所有退路掌控在一步之遥。
“靖王府卫左都尉,童前。”
有那么一瞬间,甄贤脑海里是彻底空白的。
到底还是来了。
那个人,他自以为相知于少小的那个人,他曾立誓要用一生追随辅佐的那个人,今上的次子,靖王嘉斐。
甄贤尝在心底、在梦里描绘过无数次,嘉斐再次找到他时可能的情景,却没有一个能比此情此景更叫他难堪绝望。
“我不想见他。”甄贤下意识握紧了拳。
“那你想怎样?”童前挑起眉,“留在这里做那野蛮鞑子的——”他似在脱口而出以后才意识到这话里带刺,忙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甄贤面色惨白。
他知道此刻正上演的是什么戏码。
这位童都尉必不是自愿来的,但也还是勉为其难地来了,因为靖王殿下坚持。
然而,坚持要将他找回去的,恐怕也只有靖王殿下一个罢了。
童前一定打心眼里厌恶他,因为是他让靖王殿下做下一个又一个错误的决定,是他让靖王殿下偏离了正道在如此可笑的闹剧里弥足深陷。
七年了。明明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那人为什么还不死心?还要这样紧追不舍地来抓住他……
而他自己,明明该为此惶恐惊惧,该义正词严地从速避退,为什么……在心底,在那无人可以触碰的深渊里,竟还有一丝不曾死去的欢喜,如久旱逢甘霖的植物一般,雀跃地舒展了饥渴的枝桠?
心情如此微妙而复杂,惊涛骇浪地卷涌,面上却不得不依旧静若平湖。
甄贤觉得,他果然还是无法骗自己的。但他不可放纵。
“我……不能见他。”
他暗自握紧了腰间佩剑的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