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另有人说,五皇子当年所说的句句都是实话,从头至尾都是二皇子设局,皆因为当年元皇后王氏之死与郑后脱不开关系,要至郑后母子于死地为亡母报仇。
还有人言之凿凿说是宫里传出的消息,靖王殿下回京受封当日,便去拜谒了中宫,当着面儿问郑皇后:“当年你害死我母亲,可曾想过今日会害了自己的两个儿子?”
九重之内究竟都发生过些什么,白皓仁自认一介边关武夫他根本闹不明白也不想闹明白,然而,单看这一场大戏从始到末,死了一个皇子,废了一个皇子,连皇后也废了半个,竟就只有靖王殿下和抚养其长大的万贵妃得了好处,白皓仁就觉得,这个靖王殿下一定很可怕。
如今这个可怕的靖王殿下也不知为什么忽然就冒出来,正坐在他这朔州总兵府的议事堂上,还差点被他命人乱棍打出去。
白皓仁吓得一路腿软,差点没尿在裤子里,筛糠似的爬进议事堂,连面前人长什么模样都没来得及看清楚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然后他就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笑起来。
“太/祖皇帝曾有诏命,军中将士浴血卫国是天大的功劳,面见天子也可只行军礼,不必跪拜。白总兵对小王行这么大的礼,岂不是折煞小王?”
靖王殿下这话虽是笑着说出来的,落在白皓仁耳朵里,实则是在骂:“你一个皇帝也不用跪的人竟然这样跪我,安的是什么心?”顿时跪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得战战兢兢抬起头。
这一抬头,他便一眼发现靖王殿下正在翻看他朔州辖下的录事簿。
这大菩萨究竟是来干嘛的?难不成是大半夜来查账……?
白皓仁眼珠子转了一圈又一圈,怎么也想不明白,终于颤巍巍开口试探着问了一声:“王爷,您……?”
“白总兵先起来说话罢。”嘉斐合起掌中录事簿,朗声笑道:“小王日前得了密报,不得已北上出关,来办一件大事,需要借白总兵的兵马一用。只不过,小王有一事不明,还得烦请白总兵先指点一二——依照我朝律法军规,瞒报军情该当何罪?”
此言一出,白皓仁才刚离开地面的膝盖顿时又是一软。
这靖王殿下说起话来没一句不带着笑,却也没一句真让人笑得出来。白皓仁直觉自己是有什么事儿犯在这王爷手上了,可又怎么也想不出究竟,急得如热锅之蚁,当即喊出声来:“王爷您这是什么意思可否给卑职一个明示啊?”
嘉斐笑容骤冷,将那卷录事簿往白皓仁面前一扔。
“四年前鞑靼人曾经占了延绥,杀害强掳我圣朝子民,这件事白总兵为何隐瞒不报?”
顿时,白皓仁浑身的冷汗就都下来了。
原来是为这事。
四年前确实有这么一桩破城败军的事被他按下来没有上报。
当年他苦于无法应对连年袭扰的蒙人铁蹄,在朔州城门张榜求贤想找个军师,接连七日都无人揭榜,正在他心如死灰的时候,却来了个不及弱冠的少年。
这少年生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除了似因为奔波赶路而显得疲劳瘦削之外,瞧着简直就是个刚离家没多久的官宦子弟。外加这少年又不肯告诉他真实名姓,只自称叫贾明,一听就是个假名嘛。
白皓仁当时觉得这肯定是个偷跑出来玩的大家少爷,根本没把他当回事,想随便给点银钱打发了拉倒。没想到那少年却不拿银子,只笑笑留了一张舆图给他就走了。
白皓仁把那舆图打开一看,见上头写写画画尽是些标记,把居庸关外四镇所属边防及土堡尽数做了注释,还用箭头画出了鞑靼人来犯时的应对部署。
起初白皓仁没往心里去,觉得虽然这少年能画出这张舆图也算是下了一番功夫,但毕竟是小儿胡闹。
没过几天,鞑子又杀过来了,白皓仁被打得找不着北的时候突然想起这张舆图,翻开来看,见这鞑子进攻的路数竟与图中所绘暗合,惊奇之下便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念头照着图中所述策略调遣兵力。
结果这一次白皓仁不仅击退了鞑靼铁骑,还把沦陷的榆林、延绥二镇又重夺了回来,大大得长了一回威风,为此皇帝还专程派了钦差来犒赏他。
白皓仁心下大为震动,慌忙命人去把当日那个少年找回来,找了三天才在朔州城内的一家酒肆找到在那儿扮说书先生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