拣尽寒枝[古风]_138(1 / 2)

不知父皇当年,又是用怎样的表情在看着当时无知的他呢?

嘉斐觉得自己今生怕是也无从得知了。

他只知道,此时此刻的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幼子那双乌黑的眼睛。

自从父皇降旨,嘉钰便有些躲着他。

这还是生平头一回。往常四郎一向粘着他,恨不能长在他身上一样,甩都实难甩开,更莫说主动躲了。

四郎一定是心里难过,难过到根本不能见他了。

嘉斐心里知道。其实他又何尝想让四郎如此难过。四郎为他,当真是做得太多,牺牲太多了。可是他……没有办法。他需要嘉钰在这个位置上,替他做一切他无法去做,但又非做不可之事。

王驾启程当日,昭王殿下携王妃前来送行。

苦为流言所扰的嘉绶满脸愁容,抓着二哥几度欲言又止,也还是没能把心里话说出来。

那样的表情,嘉斐见之了然。

自己这个最小的弟弟,已经不再是当初没心没肺的少年,也再没法过没心没肺的日子了。

然而生为天家子,没心没肺了十五年,岂非已然奢侈至极。

“凡事孝敬父皇。再有心,多照顾着你四哥些,他身子不好,脾气又大,但却是你的兄长,不要让外人欺负他。”

于是靖王殿下也只能苦笑,如是叮嘱。

嘉绶眼中全是惶恐踟蹰,却仍然用力点头。

他问二哥能不能让他和苏哥八剌一起去向甄先生辞行。他原本以为二哥一定不让。毕竟甄先生还伤着,而二哥又一向不喜欢他缠着甄先生,更不喜欢父皇让甄先生做他的老师。

怎么也没想到,二哥竟答应了。

他于是领着苏哥八剌钻进车里去见甄贤。

甄贤的伤势恢复得很慢,只能躺在车里养着,脸色也十分不好,听见他们进车厢时的声音才微微睁开眼,很是疲倦地微笑了一下,想行礼,却根本没力气起身。

他看着这一双新婚燕尔的少年夫妻。

苏哥八剌就好像骤然成熟了十岁,完全不是当初那个在草原上欢歌起舞的小公主。可嘉绶却还是老样子,眼中仍有许多青涩。

“甄先生……我现在该怎么办?”少年踟蹰良久鼓足了勇气问出这句话,稚嫩脸庞在一瞬间涨得通红。

甄贤不忍暗叹。

他与殿下的师徒缘分不过短短数日,原本不合适对殿下妄言。但今日一别,不知将来能否再见,有几句话,发于肺腑,他实在很想说出来。

“殿下可还记得曾经在关外所受的屈辱?又可还记得甄贤当日对殿下所说的话?”他反问嘉绶。

嘉绶脸上浮现出犹豫神色,那表情使得甄贤不禁愈发心情复杂,甚至忧愁。

“殿下已是成家立室的人了,有父母兄长,有妻子,将来还会有孩子,更有万千子民,殿下的肩上有千钧重担,不能浑浑噩噩度日。所以甄贤斗胆,请殿下牢牢记得当日之辱,记得‘叫天下人人有尊严’的志向。只要殿下记得,心中的正气就不会倒。只要殿下有正气在,必不会随波逐流为奸邪所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