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召夜傅铭进宫,是为这件事这封信不假,但他原定的方案是否认,否认不成,也是好好说的,而不是和夜傅铭闹起来,但是夜傅铭一副就是要用此事威胁他的嚣张态度,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
其实说到底,庆帝和苏克明在某些方面,真的还挺像,只是苏克明是实实在在的窝囊无能窝里横,庆帝作为一国之君,更有底气罢了。
庆帝和夜傅铭一样,最初也是擅长隐忍的,但是掌控生杀大权,不需要忍让多年,他已经做不到受气,尤其对象还是唯他命令是从的儿子,简直让他忍无可忍。
夜傅铭有片刻的沉默,很快又盯着庆帝道:“难道不是吗?太子是您儿子,别的皇子是您儿子,我也是您儿子,他们一出生,就有人照料,锦衣玉食,我呢?我是被人打着嘲笑着长大的,要不是皇后,或许我这辈子都要过那种日子。”
庆帝听夜傅铭这样说,张口就想要说他不懂感激,夜傅铭先发制人,在他开口指责自己前道:“母后帮了我,对我有再造之恩,我很感激,我一开始也是一心一意想要报答她的,将她当成母亲对待的,但是她眼里就只有太子,我对她来说,就是条狗,不,儿臣连条狗都不如,狗要被逼急了,还能咬人呢,但儿臣只能忍着。”
“儿臣对她来说,就是帮扶太子,给他善后背锅的工具,但儿臣是人,这样的事情要换成父皇,您会甘心吗?”
夜傅铭一脸沉痛,但说这些话时,他的心和目光都是冷的。
皇后和太子想要利用他,他也是一样。
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彼此相互利用的关系,但是这些真相,夜傅铭并不打算让庆帝这时候知道。
他暂时还不想让庆帝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自己也不愿意承认,自己也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在夜傅铭看来,所有人都对不起他,他就是被逼的。
“还有父皇,父皇您也是一样,我之前替太子背下的那些罪责,难道您不知道,我都是被冤枉的吗?但您还是选择牺牲我,母后也就算了,太子是她的亲儿子我不是,但是我和太子,都是您的亲儿子,您就算是偏心,也应该有个度,但是您有吗?您根本就没有!您根本就没将我当成您的亲儿子!”
夜傅铭一脸愤然,说这些话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被这样对待,做什么都能理直气壮。
“远的我就不说了,就说那晚的事,分明就是漏洞百出,儿臣如果要对太子下手,不会选在皇宫,更不会发生那样的纰漏,儿臣分明就是被人设计陷害的,但是父皇你呢,不由分说,就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了儿臣身上,让儿臣承担所有的罪责,这也就算了,还将苏倾楣许给我,不仅如此,苏倾楣有了身孕后,您不让她将孩子打了,护住皇室的颜面,还让她将孩子留下来,那么大一顶绿帽子,活生生行走的绿帽子,您不是恶心儿臣是什么?同样的事,父皇扪心自问,您能受得了的?这样的气,您能心甘情愿咽的下去吗?”
夜傅铭直直的盯着庆帝,仿佛是在等着他的答复。
说能够咽的进去,那就是没血性气节,恶心自己,但要说不能够,那就等同于认同夜傅铭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庆帝没答,看着夜傅铭,脸都是红的,呼哧呼哧的,对他的这种指责,极度的不满。
“我是君,你是臣,我是你父皇,你是我儿子,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在庆帝看来,夜傅铭说的这些,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他不容许任何人这样质疑他,接受不了,也不愿意接受。
“父皇也不是一开始就是为君的,既然您自己受不了,为什么又要强制让儿臣接受!”
“老七,你大胆!”
庆帝手指着夜傅铭,怒气横生,仿佛他犯的是大逆不道不可饶恕的罪过。
“信不信,朕砍了你?”
庆帝声音很大,看着夜傅铭,杀意狰狞。
“我相信,儿臣当然相信,我之前没犯什么错事,您都要取我的性命,更何况现在我知道了您这么大的秘密,还威胁了您,冒犯了您一国之君的威严,但是儿臣还不想死!”
不想死三个字,直接拉响了庆帝心中的警钟。
他不想死,但是却故意犯下这种会招来杀身之祸的重罪,这说明了什么?不言而喻,夜傅铭是有备而来,他不担心他杀他灭口,应该说,他做了的准备,让他笃定,他不会杀他。
庆帝也不是没有脑子的人,应该说,他是个很聪明的人,有谋略还会耍手段,不然的话,也不至于在自身没有任何优势条件的情况下,杀出了重围,脱颖而出。
否认这些他曾经做下的事,已然不现实,因为夜傅铭手上掌握了充分的证据,直接杀了夜傅铭,这也不可能。
庆帝沉沉的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看向夜傅铭,“你想要怎么样?难道还要朕公开向你道歉不成?”
夜傅铭听出庆帝是在说反话,恭敬道:“儿臣不敢。”
庆帝冷哼,“不敢?我看你是敢的很!说吧,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儿臣这样也是被父皇给逼的,您知道那些大臣背后是怎么议论嘲笑儿臣的吗?父皇觉得,自己的儿子被这样轻视对待,您面上很有光?皇室很有光?儿臣这段时间门都不敢出,也不敢见人,这都是拜父皇所赐!”
夜傅铭除了一开始,口气稍软,之后都很强势,当然,庆帝也是如此,可以说是龙颜大怒,但是并没有任何效果,庆帝思忖了片刻,决定改变策略。
“你是朕的儿子,朕也不想那样对你,你说你是被冤枉的,事实与你无关,但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而且那么多人都看到了,朕总要给他们一个交代!朕知道你不喜欢苏倾楣,朕也不喜欢那个女子,朕的任何一个儿子,她都配不上。”
夜傅铭听出庆帝的示好,却没有退让,当然,这个时候将苏倾楣赶出王府,这也是不可能的。
夜傅铭并没有接苏倾楣的话茬,愤然道:“因为要给他们一个交代,所有要牺牲我?太子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了,父皇就算在气头上,也应该秉公处理吧?父皇觉得太子他配当太子吗?我夜傅铭凭什么要给这样的人做脚踏石?”
夜傅铭半点也没掩饰自己的勃勃野心,他表露的太过明显,而且一副很难打发的样子,庆帝本来就不多的耐心,消失殆尽。
他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手指着夜傅铭,“老七,说那么多,你到底想要什么?是不是要让朕将这个皇位给你?”
夜傅铭想,夜傅铭当然想,但是不管这种欲望多深,他都不能在这时候堂而皇之的表露出来。
他屈膝,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抱拳,面对着庆帝道:“儿臣不敢,儿臣只想堂堂正正做人,不要被人指指点点,求父皇成全!”
夜傅铭没直说他想要权利,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庆帝想不明白都难。
庆帝心知,夜傅铭并不是那么好说话,他更加明白,自己只要退了这一步,夜傅铭必然会得寸进尺。
庆帝迟疑着,没很快回应夜傅铭,单膝跪在地上的夜傅铭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庆帝道:“父皇,儿臣现在已经一无所有,根本就没什么可失去的了,儿臣无所畏惧,不过如果儿臣这时候出了什么事,那当年沈家的真相,定然会大白于天下,到时候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他们英明神武的皇上,真实是个什么样的人,到时候皇家的颜面威信尽无,父皇百年后,如何面见地下的列祖列宗?”
庆帝听着夜傅铭的话,胡子都要吹飞起来。
夜傅铭却是痛快至极。
他没想过这一刻会这么快来临,但实在是痛快,简直就是畅快。
“沈家满门忠烈,一直到现在,还有百姓提起,觉得当年的事是不是存着误会,沈家个个英雄,儿臣也非常敬佩,三皇兄就是因为沈家出事,才和父皇决裂,离开京城,时至今日,沈家在军中,依旧有效忠的旧部,苏梁浅和苏大人关系不好,一颗心却是向着沈家的,她要知道当年沈家的事,是父皇勾结敌国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