牯夏拉有一下没一下品茶,目不转睛凝视虞子衿。
“玄北待你可好?”他问,口吻宛若出自娘家人的关怀,那样自然亲昵。
这份亲热劲与虞子衿还真是不相上下,是浑然天成的,不掺假。
这玄北二字里藏着尖锐的不尊敬,轻轻巧巧地从口里吐出来,过分随意。
虞子衿眨眨眼,含糊不清地回答:“挺好。”
“一时好并非一世好。”牯夏拉笑得轻浅淡描。
虞子衿有些笃定地回答:“我好看,也不跑,他便一直待我好。”
“你倒是——”牯夏拉褪下一点表层温淡,笼罩上点兴趣盎然,“有趣得紧。”
虞子衿与牯夏拉这人仅有目光碰撞上几回,唯一印象是鲜黄平安福包与玄北汨汨冒血的伤口,看起来活像是个小窟窿,皮肉都被挖去,空空荡荡一块。难看极了。
他掂量着不该直问福包的事,更不该问其他。
是天生灵性告诫虞子衿:你斗不过他,可不能在他面前不管不顾地胡说一通。你不能直白了得跟他说,也不能绕着说,绕不过他。
独独得听他说、引他说才行。
虞子衿心底盘算着歪心眼,口上牛头不对马嘴对一句:“玄北待你不好吗?”
“玄北何曾待兄弟好过?”
牯夏拉答:“昔日太子赏识他,如今囚在地牢多年不见天日。戈敏与他共长多年,最终死在他手下。本王与达鲁或早或晚也要叫他砍去脑袋,能好到哪去呢?”
牯夏拉说着话时神色淡然自若,好似在谈论天色一般面色无异。
“他不会无缘无故砍你脑袋呀。”虞子衿天真地回。
“人吃鱼肉杀鸡鸭可要理由?”牯夏拉悠悠道:“在他眼里,人命如猪狗,哪需要理由杀?玄北十岁起杀乳母,十二三上战场,双手鲜血累累,屠尽妇孺也少有心软。更何况我这人活着就碍他眼,自然要想着法子杀我的。”
虞子衿觉着有些奇怪。
这人像是躲在烟雾里,叫人看不清摸不透的,半点也不像虞子衿脑海里的害人鬼怪,反倒一副好说话模样。他谈及生死怎么如此随意呢?对玄北的敌意也若有似无的,像个什么也不放在心上的人。
比起深沉唬人的玄北,牯夏拉能轻易把人心防拉下来,而后踩在脚底下。倘若再抬头看,他还是那样笑,云淡风轻,仿佛笑遍红尘人人。
“你是不是想吓唬我呀?”虞子衿停下筷子,疑惑地看向牯夏拉,“我不怕玄北,你吓唬我也没用的。”
牯夏拉失笑:“何必本王亲自吓唬你呢?再过不久你便会知了,此时他待你好,权当打发时间的玩物。他日你若威胁他权势,他将第一个朝你下刀。若那时你还有心活,或许你可来找本王。”
他说着,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个福包玩意儿搁置在桌上,指腹按住,慢慢推到虞子衿眼皮底下,还道:“听闻你路上不小心将它丢了,特意再送你一个,携带身旁也好保平安。宫廷这般大,即便是有九条命也不够用的,若没点依仗,怎好安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