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一帆愣在那里,好一会儿才怀疑的问说:「你是谢嘉树吗?」
谢嘉树笑容亲切的像个大哥哥,不轻不重的在他肩膀上捣了一拳,语气亲昵又自然:「我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在上高中呢吧?现在怎么样?还在念书吗?」
司机得到示意已经放开了手,冯一帆却忘了挣扎,挠挠头,不由自主的顺着他的思路回答说:「嗯,我念大四呢,今年夏天毕业。」
谢嘉树看起来惊喜又与有荣焉的样子:「上大学了!你念的什么专业?快毕业了的话,找工作有方向了吗?」
提起工作冯一帆就想起他姐,想起他姐就想起刚才令他怒火中烧的一幕,二十岁刚出头的大男孩翻脸如翻书,指着谢嘉树鼻子怒駡起来:「你刚对我姐干嘛呢?!臭流氓!谢嘉树我告诉你!我姐有男朋友了!」
「你是指沈轩吗?」谢嘉树眨眨眼睛,好奇的问。
冯一帆愣了一下,有点气虚了,却硬是撑着:「知道还问?」
谢嘉树笑的淡淡的,拍拍大男孩肩膀,毫不介意的说:「你这脾气还跟以前一样,一点没变。」
说完他转身回到车边,拉开车门,低头问里面的人:「怎么样?可以出来了吗?」
冯一一囧囧的爬了出来。
谢嘉树体贴的扶她下车,又拽过被她扔在车里的他的外套,披在她肩膀上还给她理了一下,然后他把她带到冯一帆面前,当着双目喷火的冯一帆,在她脸颊上轻柔又克制的贴了一下,声音温柔的不得了:「要不要我送你上楼?」
冯一一头摇的像拨浪鼓。
「好吧,」谢嘉树无奈的样子,转头看向冯一帆,「一帆,那我把她交给你了?」
冯一帆气呼呼的,语气很冲:「这用得着你交代!她是我姐姐!」
「我知道,我也没说她是我姐姐啊。」谢嘉树笑眯眯的,风度好到一百分。
这无懈可击的态度令冯一帆这种冲动小毛娃完全没话可说,凶狠的抢过他家姐姐,他虚张声势的朝谢嘉树比了个中指,酷拽狂霸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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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嘉树和冯一帆是老对头了——想也知道啊,两个中二病少年,一个重度一个绝症,碰一起能不打起来么?
想当年这两个中二病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谢嘉树那会儿还没对冯一一有什么明确心思呢,有一次,是盛承光生日,谢嘉树拉着冯一一布置生日Party,一个晚上没放她回家。冯一帆那会儿还在中学念书呢,姐姐一晚上没回家,他爹妈该吃吃该睡睡,他急的大半夜都没睡觉,一大早当着爹妈面背着书包说去上学,走到楼下他搬了个小马扎,坐在社区门口死等。谢嘉树送冯一一回来,刚下车就被小马扎砸了。
那时候的谢嘉树怎么可能吃这种亏?要不是冯一帆穿着校服背着书包、一看就未成年,他能打死他!
就这样他还戳戳戳把冯一帆的脑袋戳了一顿,严词恐吓要叫他学校开除他。
后来见一次两人就斗鸡一样斗一次。
冯一一曾经很苦恼这个问题,求谢嘉树别这么对她弟弟。
谢嘉树那时候很疑惑的问她:「你爹妈为了他那么轻视你,你还那么疼他?!你脑子不好吧!受虐狂啊?!」
「那关我弟弟什么事啊?我弟弟又没错……一帆很爱我,我也很爱他。」
谢嘉树当时听了,很久都没说话。
然后他郁闷的说:「我明白……我对我姐也是这样。」
冯一一不明白了:「你们家重女轻男啊?」
「不是……我从小我爸爸就生病,所有人都说他活不长了,他自己也知道,可我们谢家那么大一个长乐集团怎么办?所以从我记事起,我爸他去哪儿都带着我姐姐,他教我姐姐做生意、教她和人应酬……有一次我偷听到一个叔叔问他,说嘉树是男孩子,嘉云以后可是要嫁人的,你一直教着嘉云、不管嘉树算怎么回事?」谢嘉树那天的神情格外落寞,平时的自带的耀眼光圈都好像关掉了电源。
「我爸说:嘉树年纪太小了,资质也看不出来多好。嘉云不一样,嘉云聪明优秀,我把长乐集团交给她我就放心了。」
冯一一明白了。
「我们都不是父母最喜欢的孩子。」谢嘉树总结说。
两人一时心有戚戚、默默无言。过了一会儿,谢嘉树的神情重新高兴起来,像只骄傲的公孔雀那样「呼啦」开屏了,神气活现的昂着下巴说:「但我以后一定会是我老婆最喜欢的男人、还会是我孩子最喜欢的爸爸!」
冯一一拍拍他肩膀:「你加油。」
被拍了肩膀加油的人眼神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忽然语气有点点别扭的说:「喂!我难道不是你最喜欢……最崇拜的人吗?难道你认识的人里面还有比我更英俊更聪明的吗?」
冯一一:→_→
谢嘉树那时一言不和就要恼羞成怒的,掐着她脖子非逼她说出个最什么他来。
冯一一绞尽脑汁、为求不死,憋出一个:「你是我最害怕的人。」
谢嘉树当然不满意,瞪了她一眼,说她撒谎。
可冯一一是说真的,她真的很怕谢嘉树,一直都是。她也想不明白啊:害怕他什么呢?就算是谢魔王,也不会真的打她,更不可能吃了她。
直到谢嘉树远走美国,她在漫长的三年里每一天煎熬的想念他,有一天终於想明白了:她怕他不高兴。
那个在她平凡生命里从天而降的二十岁少年,骄傲、漂亮、闪闪发光,冯一一从第一眼见到就从内心深处真诚祈祷:这么完美的男孩子,一定要永远都这么高兴、得意、不为生活所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