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背着药箱跟着周姑娘走进了周老爹的内室,刚走到门口,就闻到一种沤臭的味道,明媚心里暗自叹气,肯定这位周老爹小便失禁而却没有人护理才会有这种气味,若是这样长久下去,恐怕会生疮呢。
屋子里边空气不好,她得做好自我防护,打开药箱,明媚从里边拿出一副口罩,然后在众人惊异的眼神里戴上,这才大步走了进去。
床上躺着一位老者,口眼歪斜,面色无华,正在咿咿呀呀的说些什么,可又听不清楚。明媚走上前去,伸手搭了把脉,发现周老爹脉沉弦细,再掰开他的嘴看了看,舌头呈现红紫颜色,上边有一层黄腻的舌苔,这明显是肝阳化风,痰阻脑窍,气虚血瘀所致。
明媚回头看了看周姑娘和跟进来的两位周家老爷道:“你们若是信我,现在我开个方子,你们去抓药来煎服,吃上十多剂,这病便会有好转,我再教你们一套按摩的方法,你们请镇上的大夫来帮你做做针灸,一年左右也该康复了。”
那周姑娘和两位兄长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明媚的话,倒是那跟着来的方庆福道:“你们原先说没有大夫肯上门看诊,现在这位姑娘都主动说帮你们开方子,你们倒是一副这样的神色,莫非要我动手逼你们答应不成?”
那两位周家老爷听了,惊得往病床前走了一步,对着明媚施了一礼道:“就请女神医开方子罢。”
明媚点点头,想了下,要给周老爹对症下药,那该注重平肝熄风,益气活血通络,兼以涤痰开窍为佳,用天麻钩藤饮加减是再好也不过了。提起笔来,她麻利的开了一张方子:天麻、半夏、栀子、坤草、远志、甘草各二钱五,钩藤三钱(后下),白术、黄芩、丹参、赤芍、石菖蒲、山萸肉、枸杞子、菟丝子、桑螵蛸各三钱,石决明六钱(先煎)、黄芪六钱,煎服。
吹干了墨迹,她把方子递给那周姑娘道:“麻烦姑娘去镇上药堂抓药,顺便叫个大夫过来,我与他交流一二,教他用针灸。”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周老爹,明媚微微皱了皱眉:“你们要派专人服侍,要常打开窗户,通风透气。周老爹看起来是小便失禁了,该要帮他勤换洗,还要记得一个时辰帮他翻一次身,以免得了褥疮。”
周大老爷听了这话,脸红了一大块:“赶紧叫夫人安排两个丫鬟过来帮老太爷换洗了!”
这边丫鬟们帮周老爹换洗了,那边周姑娘也去请了个大夫回来,见到戴着口罩的明媚,不由一愣,不知道这位姑娘的身份,也奇怪于她的装束。明媚也不管那大夫奇怪的目光,从药箱里拿出一支银针道:“这位可是镇上的大夫?我现儿给周老爹做一次针灸,你可要看好我的顺序和穴位,以后你便按照我的法子给周老爹做针灸。”
对于中风偏瘫之人,用银针刺上肢肩髃、曲池、外关、合谷这几个穴位,而下肢里边主要是秩边、阳陵泉、足三里、解溪等穴位,然后结合肝区、脾区头针以及对侧头皮的运动区进行针灸,清除大脑的淤积物,让经络早日畅通,这样便会慢慢恢复过来。
那镇上的大夫见明媚运针又快又准,不禁啧啧称赞,没想到这位姑娘竟是针灸的好手,看她把全套针灸做完,只觉自己眼花缭乱,都还没有看够般,于是诚心求教:“这位姑娘,可否把方才的针灸行走脉络写与在下?”说完又觉后悔,这恐怕是这位姑娘吃饭的家伙,怎么能轻易外传?
不想明媚点点头道:“我喊你来也正有此意,日后你按着这法子不仅可以给周老爹进行针灸,还能造福这镇上的百姓。我再教你一套按摩的方法,你可要看仔细了。”
那大夫闻之大喜,赶紧跟在明媚身后,看着她指挥着丫鬟们把周老爹翻转过来,开始按摩背部的天宗、肝俞、胆俞、膈俞、肾俞、秩边几个穴位,然后用滚法徐徐松解了,然后又命丫鬟把周老爹侧卧,进行滚法进行了按摩,最后又轻轻的按摩了各个足趾。
屋子里的人皆屏住呼吸看着明媚认真的把全套做完,看着她全神贯注心无旁骛的模样,也暗暗惊奇这位姑娘竟然不嫌弃周老爹身上还有余臭未消,眉头都不皱一下。
做完按摩以后,明媚抬起头,看到众人皆在盯着她,只觉奇怪,叫丫鬟打了水来清洗了手,然后把针灸和按摩的法子写了下来交给那大夫,这才转脸问周姑娘:“我脸上可有什么脏东西,你们怎么都这样看着我?”
周姑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谢谢姑娘救了我父亲,佩君愿给姑娘为奴为婢。”
明媚大惊,没想到这周姑娘竟然会这样说,赶紧摆了摆手道:“治病救人乃是我此生心愿,不值得姑娘如此回报,姑娘好好照顾你父亲才是最要紧的。”
一时间屋子里边寂静无声,周姑娘止住了呜咽之声,朝明媚磕了个头爬了起来,站到了一旁,看了看床上的周老爹,眼里充满了感激。
明媚看了看两位周家老爷,他们年纪比自己父亲还大,实在不该自己开口去指责他们,但想着周老爹卧病在床,两人竟只顾争起家产来,心里就有些生气:“家和万事兴,有什么事情不好解决的,一定要弄到兄弟翻脸的地步?你们年纪大,见着的事情也多,可曾见过家庭不和睦还能把日子过得和美的?”
那两位周家老爷听了这话,不由面红耳赤,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还要受一个小姑娘的教训,但明媚的话却句句言之有理,由不得他们出口反驳。
“这位姑娘,诊金几何?”见两位兄长被明媚说得哑口无言,那位周姑娘怯生生的开口询问,心里想着但愿自己和姨娘手里几个大钱能付得起这位姑娘的诊金。
明媚看了看周姑娘,又看了看她的两位兄长,淡淡一笑:“家中既不是你管账,你就不必关心了。我也不多要了,五十两银子便是。”
话音刚落,屋子外边便冲进了一个肥胖的妇人,指着明媚骂道:“你是在抢钱还是怎么着?这么弄一下便要五十两银子?我看你不如去那青楼卖笑来钱来得快,只消坐在男人腿上扒了衣裳,保准五百两银子都能到手!”
此言一出,一屋子的人都静了下来,看着那位撒泼的妇人,那是周大老爷的夫人。明媚听着脸上也变了颜色,在家中谁敢这么对她般说话?可一出了家门便什么事情都遇上了,先是恶夫,现在又来个泼妇。
自己若是面对面的与那泼妇吵起来,反倒显得自己的气量不足,明媚笑了笑,朝那妇人道:“这位夫人将那价格知道得这般清楚,看来原来曾在那地方呆过?”
“你才在那里呆过咧,敢跟老娘说这样的话,我看你你是不要活了!”那肥胖的妇人奔着朝明媚扑了过来,明媚伸出手来,将那镯子上的机关搬动,一根针便扎到了那夫人的手掌心里边,那妇人“嗳哟”大叫了一声,当即便停下了脚步。
明媚有几分奇怪,自己的针上只是淬了些麻痒之药,不会如此见效快,而且也不至于让那妇人忽然停住脚,为何这妇人只扑到半路上就不动了?再仔细打量一番,就见那妇人的脖子上有一只手,原来那方庆福已经伸出手来将她的脖子掐住,如同在酒楼上抓住那两位周家老爷一般手法:“你若是再满口泼粪,小爷便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我、我……呵呵哈哈……”那妇人笑得身子乱颤个不停,倒把方庆福唬了一跳,让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妇人是疯了不成,自己掐着她脖子,她反而开心得笑了起来?
“方公子,你将她放下,她着了我的道,没有我的解药,便不能止住笑。”明媚见着那妇人笑得全身的肉都抖了个不停,轻蔑的撇了撇嘴:“周大老爷,这麻烦可是你夫人自找的。”
那周大老爷战战兢兢点头道:“是是是,还请女神医给点解药,让贱内止住笑。”这样笑下去怎么得了,少不得岔了气,到时候可会出人命的。
那周大夫人已经笑得满脸通红,两只手不住的在划动,就如一只肥胖的王八一般,明媚瞧着她那模样也觉可笑:“五十两诊金,五十两解药,一百两银子快快拿出来,我得了银子便走,都不想在你们周家多留半刻,站在这里没由得脏了我的鞋子。”
周大老爷看着自己妻子那副模样,无奈之下叫人取出一百两银子给明媚:“女神医,既然你已经收了银子,还请赐些解药给贱内。”
明媚将银子拿了过来,从药箱里边翻了翻,寻了一颗药丸出来:“你拿了给你夫人去服了。”
方庆福站在一旁疑惑的看了看明媚,想问什么,却又没有开口,只是默默的跟着明媚走了出去,两人刚刚跨出周老爹的房门,就听后边脚步声又急又快,转过脸来,那位周佩君姑娘已经追了过来。
“公子,姑娘……”周佩君楚楚可怜的望着方庆福与明媚,站在那里身子不住的摇曳着,让人瞧了也不免有些同情。
“你的父亲若是按着我这法子,过得一年半载,自然会好,何必再追过来。”明媚朝周佩君摇了摇头:“周姑娘,你回去罢。”
孰料周佩君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眼泪滴滴的掉在了脚下的泥土里边:“公子,姑娘,佩君愿意跟着你们走,求你们将佩君带走罢。”
“周姑娘,这又是为何?你不该在家里照顾你的父亲,却要跟着我们走?”明媚将周佩君拉了起来,瞧着她脸色悲戚,心中自然也有几分明白,恐怕这位周姑娘是被兄嫂欺负得狠了,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是姨娘生的。”周佩君擦着眼泪道:“自小两位哥哥与两位姐姐都看不起我。姐姐们倒还算好,出阁了以后便与我没了多大关系,可兄嫂对我却委实不好,最近听说仿佛嫂子正在筹划着要将我嫁去给一个六十岁的老头子做填房,佩君……”她的眼泪又不住的流了下来:“佩君不愿意。”
“嫁给六十岁的老头子做填房?”明媚惊诧的望了周佩君一眼:“你不过十六七岁罢?”
“今年十七了。”周佩君擦了擦眼睛,抬起头来,眼圈子红红。
“这怎么行?”明媚刚刚叹息了一声,身边的方庆福大步朝内室走了过去,才进去不久,便听着里边传来杀猪一般的喊叫声:“打劫了,打劫了!”
周佩君愕然的望着那边,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明媚心中好奇,赶紧走了过去。到了内室门口,就见着方庆福已经将两个周老爷和那位周大夫人用绳子吊了起来,挂在大梁上,几个丫鬟婆子都惊骇的望着他,缩在角落里抖个不停。
方庆福从腰间解下了一条鞭子,用力抖了抖,“啪啪”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吊在大梁上的三个胖子都恐惧的喊了起来:“大爷,不要抽我们!”
“你去取罐蜂蜜来!”方庆福指了指一个丫鬟,朝周大夫人笑了笑:“鞭子上粘点蜂蜜水,将皮肉抽烂,自然就有蚂蚁会过来叮咬,那种滋味肯定很好受。”
周大夫人听着要受如此酷刑,惊恐的挣扎着,身子不住的在空中微微晃动。
“这位大爷,我与您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样对我?”周大夫人声嘶力竭的喊叫着:“你难道就不怕官府来抓你?”
“抓我?”方庆福哈哈一笑:“我又不是来劫财,只是为周小姐讨要个公道,谁会来抓我?”他指了指周大夫人,怒骂道:“竟然想着要将自己的小姑子嫁一个六十岁的老头子,这样的事情你也做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