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庆云看她说得严重,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别担心。”
叹了一口气,明媚站了起来:“你自己仔细,我便先走了。”
月光渐渐的明亮了几分,宁王府里一片宁静。
这宁王,便是皇上的四弟,明妃娘娘生下的皇子许炆旻,他在东陵守幕一个月,回到京城以后,便便徐炆玔一道圣旨下来,将他送到了这里来。
这宁王府宅子很大,原来是二皇子徐玟琛的居所,后来徐玟琛谋逆被迁出皇子府圈养了起来,宅子空置一个多月,昨日才有了新主人。
在许炆旻搬进来之前,这二皇子府还有一个居客,那便是嚟硌巴。
嚟硌巴一直住在二皇子府里,没有人敢去赶他,因为这是皇上徐炆玔默许的。
此时嚟硌巴正在饮酒,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他望了望天上那轮明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中实在堵得慌。大陈这皇上也真是的,说话不算话!等了这么久了,还不见他给自己一个来信,真真是焦躁。
眼前渐渐浮现出太和门兵变的那场景来,到处是一片混乱,周围瘫倒了一片的虎豹尸身和士兵们的残肢断臂。饶是嚟硌巴打过仗,见此情景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站在他身边的徐炆玔更是唬得一脸煞白,已经快说不出话来。
嚟硌巴怜悯的看了徐炆玔一眼,这皇位之争和行军打仗有着共同之处,那便是有杀戮。前几个月他还没来得及返回京城,汗父便已殡天,大哥在汗父灵前即位,不出一日,各地参奏他谋逆的折子便如雪花般飞到了新汗王案头。
不错,他是想抢那汗王之位,可都还没动手呢,就这般被赶了出来,他实在不服输!就是刀头舔血的干上一仗,便是丢了性命,他也痛快!可现在却是像过街老鼠一样,灰溜溜的逃了出来,他如何心甘?
现在他逃到了大陈,帮着这三皇子成了太子,以后肯定会要做皇上的,可他的未来在哪里?一想到此处,便觉得心中茫然,站在那里,眼睛里边充满血丝,一双手握着刀子,不住的摇晃,不知道何去何从。
许站在一旁的徐炆玔这时却镇定下来,望着呆呆站在一旁的嚟硌巴,知道他是起了身世之感,笑着拍了拍他的手道:“你放心,你的事情乔世子都与我说了,我登基之后,定当让你如愿以偿。”
嚟硌巴听到许允炆这句话,心里才舒坦了些,向他行了一礼道:“如此,嚟硌巴就先谢过了。”
他得了徐炆玔的这句话,便一直在等着徐炆玔给他好消息。现在大哥已经继承了大汗之位,徐炆玔再有心,也不至于现在就派兵替他打去鞑靼。最有可能便是以大陈天朝的威风写一封信去,挟持大哥将他的部落归还给他,自此两人一刀两断,互相不来往。
若是能做到这一点,也算是不错了。嚟硌巴心中暗自高兴,自己带着自己一支人马迁移到旁的地方去,独立为王,不要受别人管辖,岂不快哉?
可是没想到这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徐炆玔给的承诺到现在都没有实现,眼见着又过了一个月,现在都二月初十了,还是音信全无。嚟硌巴端起酒杯来,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仰起脖子,一口而尽。
“都是说话不算数的!”嚟硌巴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往前边走了过去,月色有些昏暗,但是依然能瞧见那条白色的小径,在黑色的树影里往前边蔓延,晚风一吹,那树影不住的摇曳,就如重重鬼影一般。
突然见,嚟硌巴听到一阵哭声,循着哭声走了过去,就见庭院里有几个人正哭成一团,仔细分辨了下,宁王、宁王身边的一个贴身姑姑,还有一个竟然是他的贴身丫鬟小青!
春芳姑姑喜极而泣的望着小青道:“错不了!看你这脸格儿,和二公子那时候真是一模一样的,和小姐的也生得像!”
曼青缀泣道:“飞来横祸,姑母莫名死在宫中,家里惨遭变故,曼青幸得柳府老夫人收留才得逃出生天,时时刻刻不敢忘记报仇之事!”
春芳姑姑拿出手帕子给曼青擦着眼泪道:“小姐莫要悲伤,现在总算是好了。”
曼青听了这话,却忽忽的更是伤心了几分,眼泪不住的流了下来。
☆、第二百章 皇恩浩荡
今晚的月亮只有一半脸孔,在云层后边隐晦不明,一忽儿显出来那半张脸,一忽儿又不见了颜色,就如那媒人的半面妆,隔着纱帘望着,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
曼青从袖袋里摸出一块帕子来,擦了擦眼泪,望了望身边的许炆旻,嘴巴弯了弯,想笑,可又笑不出来:“我听说四皇子回来了,心中正是激动,只想早些见到四皇子,但想想自己的身份,又不好意思过来相认,思前想后的捱了一日,这才敢过来见你。”
许炆旻一把抓住曼青的手,眼中流露出真挚的神色来:“表姐,咱们是至亲,何必讲什么身份,又有什么不好相认!现在那萧贵妃死了,三皇兄做了皇上,他心地很好,肯定不会像二皇兄那般狠毒,我们以后就快快活活的过日子,也不要担心有谁来害我们了。”他的脸上有一丝真诚的笑容:“我会做很多木器,到时候我用黑檀木给你做两把好梳子,让你出嫁时带着走!”说话间,许炆旻的眼睛亮闪闪,和曼青站在一处,两人脸盘子很是相似,眼睛也都是那种杏核眼,一看便知有血缘关系。
“表弟,我没想到竟然还能见到你!”曼青看了看许炆旻,见他没有摆一点架子,胆子也大了几分,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肩膀:“你这身子骨也太单瘦了些。”
春芳姑姑脸色一暗:“还不是被那萧贵妃给害的,四皇子出生便先天不足,亏得柳老太傅家的十小姐心善,开了个方子吃着,现在还好了不少呢。”
“十小姐?”曼青眼睛一亮,脸上漾出别样的神色来:“十小姐医术很好,为人也是极好的。表弟,有了她的方子,就不愁你的身子好不起来了。”她望了望许炆旻单瘦得就如一根棍子般的身子,眼中有一种怜悯的神色,怔怔的望了一阵,曼青突然抬起头来,眼神坚定的说:“姑姑,我定要去亲手杀了那个仇人的儿子,为我们全家报仇!”
春芳姑姑被曼青的话唬了一跳,拉着她的手道:“曼青小姐,这仇也就算了,萧贵妃疯掉了,萧国公府被满门抄斩,还连坐了五族,二皇子也被圈养起来,我们方家也算是大仇得报了,不用再节外生枝了。”
“是呢,表姐,炆旻只希望大家一切都好好的,没有必要再去寻仇了。”他叹了一口气,伸手拉住了曼青的手:“表姐,活着不容易,何必又去枉送了性命!”
曼青低下头来,默然不语,可心里还在不住的盘算。春芳姑姑见她这副模样,心中也是感慨万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曼青小姐,夜深了,你先去歇息着吧。”
见春芳姑姑和许炆旻两人都是不必再追究以前的仇恨之意,曼青觉得有些说不到一处去,莫非是在宫里呆得久了,看着里边得魑魅魍魉就觉得心寒,所以不想再起报复的念头?她心中一酸,站了起来点点头道:“曼青知晓了,表弟和姑姑也早些歇息罢,表弟身子弱,更当注意。”
毓芳姑姑点了点头,伴着许炆旻慢慢的往前边去了,曼青望着他们两人的身影,眼泪珠子又苏苏的流了下来,这么多年没有见到过亲人,今日终于与表弟重逢,心情自然激动。她揪住身边的一片树叶,轻轻一拉,枝头那白色的花朵便簌簌的坠落了下来,一地的花瓣,被风轻轻一吹,飘飘扬扬的飞了起来,在她身边浮起落下,就如那轻雾一般,将她笼在里边,就如一个带着丝丝愁绪的梦。
曼青微微的叹息了一声,正准备往自己院子里走了去,突然从后边冲出一个人来,猛然抱住了曼青的腰,刺鼻的酒味传了过来,让她一阵惊慌,她挣扎着喊道:“放开我!”
那人在她耳畔轻声说:“是我,你别动!”
听到这个声音,曼青突然心情放松了下来,是嚟硌巴。她不再挣扎,任由他抱着自己,感受着他那宽阔的胸膛,有一种说不出的稳定感。
“原来你是叫曼青,不叫小青。”嚟硌巴喃喃的说:“以后你改回来罢,曼青这个名字多好听,小青怎么听都像个丫鬟名字。”
曼青抬起手来擦了擦眼睛道:“我本来就是个丫鬟,叫什么名字都是个丫鬟。”其实她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她叫方庆梅,可她一点也不想告诉嚟硌巴这件事情,让他误解便误解了罢。
“不,你不是。”嚟硌巴从背后伸出手来抚摸过她的脸庞:“你在我心目里是最高贵的公主,谁都比不上你。”
“主子,你在拿我开玩笑了。”曼青摇了摇头,这一辈子里边,她只有三年是被人捧在手心长大的,过了那最好的三年,她的生活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从小姐变成了丫鬟,家人全都消失不见,若不是柳老夫人收留她,还不知道她现在会是个什么样子。
想起这些辛酸的往事,曼青的眼泪流了下来,就如那晶莹的珍珠,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嚟硌巴的手背上,如火一般灼烧着嚟硌巴的心。
“你别哭,别哭。”嚟硌巴慌乱的说,把她扳了过来:“每次见你落泪,我心里就慌。”他看着月光下的曼青,细致的皮肤,温柔的眉眼,心里一阵激荡,把她抱在怀里,贴着她的脸颊小声说:“曼青,我喜欢你。”
曼青张大了嘴巴望着嚟硌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用力闻了一口,嚟硌巴身上散发着一阵酒的气息:“主子,你喝多了,要不是怎么会说这样的胡言乱语?”
“我没有喝多,我很清醒。”嚟硌巴很固执的望着曼青:“你以为我会醉得连自己究竟喜不喜欢你都弄不清了吗?曼青,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这个异族人,所以才找借口来推拒我?”
曼青被嚟硌巴紧紧的抱在怀里,一时间都有些喘不过气来,用手推挡着他,极力想从嚟硌巴怀中挣脱出来,可她愈是挣扎,嚟硌巴便将她愈是抱得紧了些。曼青有几分焦急,跺着脚儿道:“主子,你是高高在上的王子,我只是一个小丫鬟,怎么敢看不起主子?”
“那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嚟硌巴听着曼青的回话,嘴巴一咧,哈哈大笑起来,打蛇随棍上的发问。
“主子,你醉了。”曼青趁着嚟硌巴高兴手放松了几分的机会,奋力把他推到一旁,拼命的朝自己房间里跑了过去,回头望了望,就见嚟硌巴站在路边上,正在呆呆的望着她的身影,鼻子也有几分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