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利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让人觉得心脏疼痛到无法呼吸。
“无论是被‘狩猎人’在黑暗中饲养的夜晚,还是回到拉塞尔家躺在柔软安稳的床里,我总是能感觉到那个恶心的男人回来了。他就在我的身边抱着我触碰我,他的声音就在我的耳边……所以每一个睡不着的夜晚,我都会写信给你。”
伊恩猛地踩下刹车,他们停在了无尽头公路的某一段。
“但是……你从没有回信给我。”
伊恩的手指停留在海利的脸颊边,他僵持着,被凝固一般,无法移动,不知道该如何触上他。
“对不起,海利……”
海利摇了摇头,挥开了伊恩的手。
“你不需要说‘对不起’。是你在那片阴暗的森林中保护了我。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有一片蔷薇秘境。那是最原始最单纯的地方。它拒绝任何人的进入,但一旦进入了,就会用尽自己的所有去珍藏。就好像露西亚的蔷薇秘境里只有劳伦斯。我的秘境里,只有你。”
伊恩的双手按在方向盘上,长久地沉默。
没过多久,坎波拉姆家族的新闻出现在各大电视台以及网络媒体之中。各种不同版本的故事在网络上流传,有人说坎波拉姆家族就是德古拉的后裔,还有人说这个家族的基因有着这样那样的缺陷等等。这个家族如今只剩下劳伦斯了。根据一些新闻报道,劳伦斯最近显得不大正常。坎波拉姆家族因为负面新闻已经濒临破产,而劳伦斯仍旧花费了大笔资金,在那个林中小湖中打捞什么。
伊恩揉了揉额头,没想到劳伦斯竟然将海利的话当真了。
他从来就不会把海利的话当真……至少不会全部都当真。
伊恩进入了调查局的内部档案系统,输入自己的密码,调阅出了当年“狩猎人”的资料。内容很详尽,可以说是铁证如山。而这些“铁证”,来自海利的就占据了三分之一。
当伊恩看完了所有资料,包括庭审记录之后,他发现了另一个相关案件,就是海利向联邦探员坦白他的继父并非死于“狩猎人”的追击所导致的车祸。“狩猎人”寻找猎物的方式就是用卡车将公路上的行人撞下去,将受害者赶入林中。而海利却在撞车后用石头敲打其继父脑部致死。
伊恩抬手用力摁住了自己的下巴,他没有想到海利竟然会对调查局说出这些。
但是海利的行为却被归为正当防卫。
根据调查,海利在与继父同住的日子,一年内曾经有六次离家出走。所有人把他这种行为当成无法接受丧父后母亲再嫁的逆反心理。周围邻居都表示海利的继父对他很好,从各个方面满足他。但是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那就是邻居家的一个十六岁少年兰登。他表示曾经看见海利的继父进入他的房间,做一些不合适的行为。而警方在海利父亲留下的电脑里找到了几个隐藏文件夹,里面都是关于海利的照片,很明显是在海利不情愿的情况下拍下来的。而心理医生对海利所做的评估也表示他的童年时代确实受到了伤害。
伊恩点开那些照片,当第一张照片涌入他的眼球,他的心脏仿佛被狠狠打了一拳。
强忍住将照片关闭的冲动,伊恩将它们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
关掉电脑,他坐在桌前默默抽着烟,直到一整盒烟都抽完。
海利站在书架前,耐心地整理着自己的收藏,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看见显示的名字,海利勾起了唇角,就似如墨的夜色里忽然泛起了一丝月白。
“伊恩叔叔——真难得你会打电话给我。”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海利意兴阑珊地将一本书挪到另一个书架里。
“我没有看你的信。”
“没关系,它们只是信而已。”海利耸了耸肩膀。
“但是你说每天晚上你睡不着……就会给我写信。”
特别是想起你继父的时候。
“啊——”海利拉长了音调,声音里是戏谑的笑意,“你是说那些信啊。我确实很认真地写了第一封信给你,告诉你我跟着祖父过得很好。可是你没回信,所以之后我都是寄了空白的信纸给你,因为我知道你不会看。”
伊恩的眉头皱了起来,“你在开玩笑吧?”
“等等,伊恩叔叔,你该不会因为没读到我写给你的信而感到遗憾吧?没关系,从今天起,我可以每天都写一封给你。我的亲笔哦……”
“再见。”
伊恩将电话挂断了。
这时候老管家克里夫带着一张报纸走了进来。
“先生,坎波拉姆家的劳伦斯自杀了。”
“哦?是吗?他是怎么死的?”海利并没有回头,而是继续整理他的书架。
“他吞枪死在了露西亚·坎波拉姆的墓碑前,死的时候,他的手中还握着一个项链盒。”
“哦,他还真的把那个项链盒从湖里捞出来了?还真是有恒心有毅力啊。”海利一脸怜悯地叹了口气。
“先生,‘那个项链盒’是您发来照片让我找人仿制出来的那个项链盒吗?”
海利转过身来,走向克里夫,“对啊,就是那个。你做的不错。”
“哦。如果是那样,就不能让伊恩知道了。他一定会生您的气。”克里夫很认真地说。
“对啊,不能让伊恩知道。”海利取过克里夫手中的报纸,歪着脑袋叹了一口气,“嘿,克里夫……你说人是不是很奇怪的动物?就算追根究底只是一个让自己更加疑惑更加痛苦甚至于赴死的理由,却始终执着于真相。但是真相永远都是相对的。”
“先生,需要开瓶红酒庆祝吗?”克里夫问。
“庆祝什么?”
“庆祝伊恩仍旧在你的身边。”
“啊……”海利的手指在空气中点了点,“关于这一点,也是我的可悲之处。我觉得不如存下一瓶红酒,等到我蒙主宠召的那一日,伊恩如果还在我的身边,那才是真正值得庆祝的事情。到时候再将那瓶红酒打开吧。你觉得如何呢?克里夫?”
“我觉得这是一个很浪漫的想法。”克里夫淡淡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