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2 / 2)

故千秋 江听夜 1748 字 13天前

沈竹晞缓缓递出手里的刀,看着老人脖子上如血蛇蜿蜒而下的殷红,眼神锋利如刀,然而,那样的刀却仿佛薄冰凝结而成,强自支撑着,用力一触就破碎。

他启唇,说的却是和眼神想要表达的完全不同的话,喃喃:“怎么会不在人间呢?他不会死的!你再算算,再算算!”

沈竹晞没有握刀的手按着额头,额角的青筋剧烈跳动,显然情绪已经波荡到极致。他再度握紧了手,听见那老者咳嗽着说:“他没有死,只是不在人间了。”

听到“他没有死”,沈竹晞长舒一口气,颓然向后坐倒,顾不得再思索对方话中的含义,只是抬手灌了杯茶,这才觉得喉中仿佛有烈火灼烧过的气息。他定了定神,道:“既然他没死,他会来找我的,你算不出来也罢。”

他瞳孔微微一缩,那老者虽然不会武,确实是有些本事的——缺一老人先前脖子上被他切开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甚至,那些黏在皱纹里的血珠,也在缓缓地往伤口处聚合!

那老者咕哝着看看案上的那支金步摇,是史画颐抵押过去作为询问酬金的。那是一支垂露点桐步摇,在烛光下,上面鎏的一圈金色仿佛流淌着要滴出水,显然名贵非凡。

缺一老人拈起步摇看了半天,摇头道:“你这女娃子怕是什么大家跑出来的,随随便便一支簪子能抵得上算好几个人的费用了。小公子,那个陆姓的我实在是算不出来,还有什么要算的,你尽管提吧。”

沈竹晞将手按在玉石板上,依次询问了林青释等人的下落。林谷主在史府中安眠,阿槿就在佐近,安然无恙,殷神官已经上通天道,算不出下落,唯有云袖,似乎是在深夜里疾行,老者大致地指出城南的方向,他们便匆匆地赶过去。

——若是能找到阿袖,也多一个商量主意的人。

然而,走到半途,沈竹晞忽然莫名的一阵心悸,几乎迈不动步。越往前走就越心惊,好像……有什么东西被遗失在身后。他拉着史画颐匆匆往回赶,全然没注意到颈部的丝缕在无风时忽然轻微而高频地颤动起来。

折身返回的途中,他们二人看见天幕上光柱璀璨,仿佛天眼洞开。沈竹晞清晰瞥见从空中下落的人影身形苍老而佝偻,居然有几分像刚才那个缺一老人。那老人应该还在朱紫楼里摆摊才对,他擦擦眼,觉得自己看错了。

“二公子,朱紫楼怎么熄灯了?”史画颐远远看过去,惊奇道,“帝都的酒楼大多营业一整晚,莫不是之前人都出去看天,所以关门了?没道理啊!”

沈竹晞忽然将她一扯,低声道:“别说话。”一静下来,空气中细微的咯吱声愈发清晰,好像有无数僵直的白骨艰涩地挪动着,关节处因为转圜不灵而卡住。相应的是一种奇特的气音,好像有人手指在笛孔上请按,并不吹奏。

“陆澜,是你吗?”一想到玉笛,沈竹晞整个人激动起来,提气疾喝道。声音仿佛一把利刃,将两种声音从中截然切断。

一片死寂,只有史画颐紧张的喘息声。

忽然有声音回答他,是道完全陌生的声音,却准确地唤出他的称号:“撷霜君,别过来!”

旁边又有清脆的女声高叫道:“撷霜君来帮帮我们!”居然是阿槿,声音听起来断断续续,甚是惶急。

沈竹晞听出她遇到什么危险的事物,她是陆澜的弟子,自己决不能让她出事。他将史画颐半护在身后,穿窗横刀一跃而下!站在窗棂上,便有无数道劲气纵横交错,扑面而来,场上有个紫袍青年持剑御敌,身后数十人形虚影簇拥着他和身旁的阿槿,阿槿后肩受了伤,沈竹晞看得历历分明,那是一根淬毒的蓝针,长三寸,蓝盈盈地散着幽光。

看着阿槿的神态,沈竹晞忽然明白过来,她旁边那是平逢山的神官殷景吾!

殷景吾显然已经血战大半夜,眉间微露倦色,紫袍却一尘不染。他居然弃了法术,只是用剑,祈宁剑上横亘贯穿的一道伤痕愈发醒目。

阿槿被他半托着,依旧咬牙掐着诀胡乱施出。面前是数以百计的僵尸,白惨惨的,密密麻麻,在黑暗中疾攻过来。沈竹晞定睛看去,大堂重重的阴影深处,有一个人站在那里,指头攒动,御使着僵尸。

就是那个人!

沈竹晞唰唰唰三刀连挥,首尾相连,清光凛冽,斩断了一连串逼近殷景吾的凶尸。他越上前扶过阿槿,远远地一掌推出去,史画颐纵身而起,踉跄着抱住少女翻滚着落在外面。

殷景吾并没有看他,只是转过身,一挥手,将那些人形虚影收入掌心,望着下一刻失去阻挡,纷涌上来的凶尸,与他相背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