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1 / 2)

这么大的事,她一个人的思虑未必周全,能与之商议的人,就只有他一个。况且,在这种事情上,他一定比她更有经验。

“是宋越宋阁老吗?”朱祤洛仍旧裹被子,问。

朱瑞虽然怠于政事,但是很爱面子,也很怕大权旁落。他不喜欢阁臣们与他的儿子们来往过密,不像之前的皇帝会任命他们为皇子们的师傅,所以朱祤洛与宋越的来往并不多,只知道内阁有位辅,是个才智非凡的很能干的臣子。

青辰点了点头,“是的。”

“宋阁老会帮我吗?”朱祤洛对自己没什么自信。他虽然是个皇太子,可在这宫里无依无靠。与强大的徐延相比,他实在是一株很容易就被折断的小树苗。

而徐延拥护的皇子,显然是郑贵妃的五皇子。有几个人敢帮自己,站到徐延的对立面去呢?

“会的。”青辰肯定道,“殿下是皇太子,我等身为臣子,理当为太子排忧解难,又岂会坐视殿下蒙冤受屈。殿下放心吧。”

听了这句,朱祤洛脸上的担忧之色才略有缓解,点了点头道:“那你去吧。”

青辰行礼告退,才转身要走,朱祤洛却是又在她身后道:“沈师傅,你答应过我,会一直留在我身边的……我没有其他人可以相信了。”

他的嗓音里还带着三分稚嫩,语气幽幽的,落在金碧辉煌的大殿里的每个字都透着无助和孤独。

青辰没有回头,只是站定了,平静道:“殿下放心,臣,定当信守承诺。”

……

回到六部,青辰正想去找宋越,却是在回廊上遇到了鸿胪寺卿,也就是林孝进的顶头上司。

“沈大人,真是巧啊。”他先行开口道。

青辰此前见过他一面,有点印象,回了个礼道:“杜大人好。”

“沈大人又新任了礼部的官职,加在一起已是有五份职了,想必应该很忙吧?”他顿了顿,又道,“不知这两日何时有闲暇,我想请沈大人吃个小酒,闲叙些家常。”

青辰原是想打了招呼就走的,听他这样说,心下不由有些纳闷。她与他就没有说过话,更不至于在一起喝酒叙家常。

鸿胪寺卿乃是正四品的官职,虽与自己一样,可他比自己年长,算是前辈。再加上他是林孝进的顶头上司,此番相邀虽有些莫名,但也不是太好拒绝。可东宫的事已是焦头烂额,亟待想出应对之策,她哪还有功夫去跟不相熟的人喝什么酒。

想了想,青辰委婉地推辞道:“敢问大人,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青辰做?大人若有差遣,只管吩咐便是,大人政务繁忙,青辰不敢叨扰大人。”

“非也非也,沈大人客气了。”他立刻摆手道,脸上挂着客气的笑,“你我是同级,我怎敢差遣沈大人……是这样的,早在沈大人此番升迁前,我便与林孝进林大人提起过,我有个女儿,芳龄十五……我素闻沈大人才德品行卓绝,是以才想与沈大人多些来往……也为我那女儿牵牵红线。就是不知沈大人意下如何?”

自上次他与林孝进提起这事后,每每追问,林孝进总是在和稀泥。现在好了,这沈青辰又升了,行情眼见是越来越高,一不做二不休,他干脆直接来找本人相谈也罢。今日的相遇也不是什么偶遇,他是专程到六部来找她的。

青辰回忆了一下,林孝进却是与她说过这事,没想到这鸿胪寺卿竟亲自开口邀约来了。

“多谢杜大人的厚爱,只是也不敢瞒大人,我在老家已是与人定有婚约……”

话说了一半,却是有声音从身后传来,“杜大人,我可以为我这学生作证,她娶不了你的女儿……”

青辰怔忪片刻,转身一看,竟是负了只手正踱到她身边的宋越。

那鸿胪寺卿忙道了声“阁老”。

宋越又道:“杜大人,看来你女儿与沈大人的姻缘是成不了了。依我看,你还是早日另觅良婿吧……”

“诶,诶,阁老说的是。”听见这一番话,鸿胪寺卿心下已知无望,便也只有告辞离去。

等他走了,宋越便问:“来找我的?”

“嗯。”

“那件事不便在这里说。”他看着她,放低了声音,“晚上到我家里来说吧。”

“……好。”

夜里,徐府。

徐延到了儿子徐斯临的书房,关心了几句他的身子和课业,然后便道:“顾家出事了,英国公府很快就会解除与顾府的婚约的。现如今,英国公府苏妙仪与你的婚事已是没有障碍了。”他之前就说过,关于顾家与英国公府的婚约,他会处理好,绝不让儿子背上不好的名声。

徐斯临愣了一下,想起今日在朝中听闻的种种,沉吟了一会儿后狐疑道:“……爹,顾少恒家出的事,该不会与爹有关?”

徐延沉默了片刻,才摇摇头,“你爹怎会有那般能耐。天意如此。”

在儿子面前,徐延这个慌撒得可谓干脆利落。在他的心里,有些事情儿子不必这么早就知道。

这一次的计谋,他足足绸缪了四个月。这厢要清除顾家这个障碍,那厢也不能放任朱祤洛继续舒服地坐在太子的位置上,于是他才想出了这么一个逼宫的法子,正好一箭双雕。

“爹说的可是实话?”

徐延笑了笑,“你爹虽不是个好人,可是何曾骗过你?”

“那苏妙仪,我不娶。”徐斯临看着父亲,坚定道。

见儿子这副模样,徐延却是耐心道:“你已是二十二岁了,不能再由着性子来了。这么多年来,爹的官做这么大,已是树立了不少敌人。爹老了,总有离世的一天,整个徐家以后便只能倚靠你。你是我徐家的嫡长子,理当照顾好整个家,照顾好你娘、你的弟弟妹妹们。听爹的,娶了那苏妙仪,对咱们家是一大助益。”

这么多年来,他做了那么多坏事,手上沾了无数人的血,有自己想做的,也有不得已的,有为自己的,也有为别人的。但不管怎么样,他已是一步步爬到了首辅的位置,大权在握。到了这个位置,他就像是一把大伞,除了他自己,他这伞底下还有很多很多的人,他早就已经是骑虎难下,回不了头了。

摆在他徐家前面的路只有一条,要么继续荣华富贵,要么必然是家破人亡。

有句话说的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徐延的眼睛微微一眯,浑浊的眼珠很快闪过一丝奸狠之光,随即立刻又黯了下去。他拍了拍徐斯临的肩膀,“儿子,爹会给你铺好路,你只管踏踏实实地走就行了。”

身为顾少恒的同窗,对于夺人所爱这样的事,徐斯临很是不忿。可身为徐延的儿子,他心里又很清楚徐延是为了他好。外人一直说他爹是奸臣,可他爹也是从小关爱他长大的父亲,他对他的父爱从来没有减少过。

一时间,徐斯临想到了宋越问过他的问题。一是何为义,一是何为孝。彼时他的回答是:遵从父母所言,且不行不义之事,是为孝。

可是他慢慢地发现,在面对他的父亲徐延时,这两者之间已经逐渐显现出了不可调和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