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他策马走了,而她的马车也向京城的方向驶去。她坐在马车里,倚着窗子回头去看他。
夕阳下,一人一马,黄烟满天,他孤直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她就这么怔怔地看着,仿佛能看见那人横刀立马地回过头来。栗色的骏马上,他的笑靥是如何青涩而美好。
……
与陆慎云分别后一天后,青辰的马车还未驶到京郊,便有一队人马追上了她。
青辰困惑地揭帘一问,才知道这些人是锦衣卫。
“沈大人,”其中一人道,“我等受陆大人之命来通知沈大人,三法司已审结宋阁老的案子,将结果呈给了皇上。皇上他……判了宋阁老绞刑。”
绞刑?!
青辰浑身一僵,惊愕道:“皇上答应过我的,在我回来之前不令三法司开审……”
那锦衣卫只是摇摇头,“时局有变,今日便要行刑。陆大人让我等来帮沈大人,大人手中有救命之物,还是快赶去西市吧!”
马车很快向西市急驰而去。京城的夏天,有些闷热。
青辰坐在车里,一颗心怦怦直跳,右眼皮也一直在闪,很是不舒服。
朱瑞身为君子,竟然出尔反尔!
绞刑……他要绞死宋越……
不,不要。
她独自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朝代,好不容易才遇见了他,遇见他,她才知道什么是清风明月,什么是如沐春风,什么是苟利国家生死以……他们怎么能如此粗鲁地就夺走他。
不要。
青辰火急火燎赶西市时,已近正午。
今日的监斩官正是大理寺卿。他坐在案台后,不时抬头看着太阳,又看看城门的方向。在方才“验明正身”的环节,他已是磨蹭了一个多时辰,百姓们也被他驱逐到了百步之外,不许近看。
宋越的脖子和手脚上都戴了镣铐,背上插了块木牌,正被两个人押着跪在地上。
他的眼睛里并无惊惶之意,仿佛是去意已决,心平气和。今日,好像也只是过往无数个日子中普通的一天。
看到他的时候,她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慢慢磨蹭,巴不得时间停下来的大理寺卿终于等来了青辰,见她匆忙赶来,心里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罗大人,”她走过宋越的身旁,到了监斩案几前捧出金书铁券,堪堪维持冷静道,“依《大明律》……”
“我就知道,你肯定能赶回来。”大理寺卿立刻命人解开了宋越身上的镣铐,“快带你的老师走吧。”
“他大半年不见阳光,如今身子虚得很。”
“大人让我带他走?”她有些惊讶,也有些感动。
金书铁券诚然可以免死,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宋越如今毕竟还是带罪之人,理应押回牢狱待天子发落。
“走吧。”
“多谢大人!大人恩情,青辰铭记五内。”
众目睽睽之下,青辰上了邢台,搀起了宋越。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老师,我们走吧。”
……
待两人上了马车,马车便驶离了刑场。
青辰没想到两人今日能一起走,故而事先也没有计划,一番犹豫后,还是决定先去程奕的医馆。
半年多没有说话了,挨着他坐着,她却是不知如何开口,半晌才吐出两个字,“老师……”
宋越转过头来,弯了弯嘴角,“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话音落的一瞬间,青辰的泪水终是忍不住决了堤。半年多了,她有半年多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在回来的这一路上,她的心仿佛是被狠狠地捂着,紧张担忧得透不出气来。
“别哭。”他轻声道,“好了,别哭。”
她却是依然无声地流着泪,泪眼模糊。
生离死别,看似只有简单的四个字,亲自经历了,才明白什么叫刻骨铭心。
“我没事了。”他再哄道,“不哭了……”
此后,马车内好一会儿只有抽泣声,宋越扶着青辰的头,让她靠在他的肩上。
等青辰逐渐平静下来,他才伸手去轻轻地帮她擦眼泪。
“金书铁券,是陆慎云的吧?”他问。
“嗯。”
“……那是陆家世代传承的荣耀,不该拿来救我的,我死……”
她立刻捂住他的嘴,“不许你死。我会还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