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倒是被她一番矢气戾气的话震了震,似听错般微愕半晌,一般人这种时候会理直气壮地说这种话吗?
闻言他眸色瞬间幽深,那抹森冷疯狂之色却是渐渐褪去,唇露几分讥诮:“你当真以为能由我控制?”
虞子婴设阴谋与摆事实理论性的事情嘴皮子利索,可惜人情世故的话便是嘴拙笨齿,根本不懂得如何巴心巴肠地安慰别人,这几句都是收刮了脑底全部能够想到,能够说出最委婉的话了。
要按她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话恐怕就是——九洲大陆谁不知道七宗罪之一的怒侯就是一个人形怪物,杀人不眨眼的屠夫,别人都不拿你当人看,你也千万别拿自个儿当人看就行了。
虞子婴眼看怒依旧耿耿于怀,颇有几分谈得拢则可以继续愉快地做朋友,谈不拢则直接杀人灭口的架势,她眸色流转一瞬。
她倒是不怕他,但眼下局势不明,内讧不要太蠢了!
况且她是来准备攻略他的,他是什么身份甚至什么物种她都根本不在意。只要那颗心还是人的便无碍。
想着经历过这种折磨存活下来的人,多少都会有些心理病吧,毕竟这种时代可没有什么一对一的辅助心理医生存在。
亦因此,所以才会衍生这么多变态横行。
虞子婴看着他那一双愤世嫉俗的猩红眼眸,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他为何是七罪中的愤怒了,亦同时猜出怒应该就是恨之煞。
他恨这个世道,恨那个将他变成这样的人,恨周遭一切,恨自我,恨得多了,便也不知道究竟在恨什么,到最后或许当真会如他所言,整个人崩溃得疯掉。
试问要如何消除一个人的恨意呢?
记得释迦牟尼佛曾说过,如果一个人走过另一个人的身边,看到那个人被箭射中了,他不该花时间在怀疑这箭是从哪里射来的,或是谁射的箭,箭杆是用什幺木头做的,箭头是如何磨光的等等。
他最该做的事只是立刻将箭拨起来。
她若想让他解除掉“玄束”并成功彻底攻破他心防,便要将他心底那只毒箭拔出来。
可惜眼下的时机不对,另外华铘与贪食司两人尤不知是何处境,还有那个炼油坊的鹿巫在哪里亦毫无头绪——这种情况下,她别无选择。
“不能控制就继续给我憋着。”又是那该死的身高问题,虞子婴踮起脚,挥开他的手,一把攥紧他的衣襟,虽然面目依旧平静,但由于动作辅助莫名带了一丝恶狠狠的意味:“听着,从此刻开始将脑袋放空,什么都不要再想,将一切都交给我……”
说到这时,她迎着怒微愣的眼瞳,顿了一下,手劲渐渐放松,随之语气亦多了几分郑重:“……我会听的,我会好好地听你讲你所有的事情,不躲避,不厌恶,不嘲笑,我会认认真真的听你讲完你所有埋在心底的事情……所以,现在你跟我走吧。”
虞子婴放开他后,后退了一步,然后伸出一只莹白指尖纤细的手,腕间垂着纹藤青的阔袖,那圆润的指头透着粉,嫩得似能掐出水来,便这样无防备,乖巧而邀请伸出来,静静地放在他面前。
“只是要等你彻底地冷静下来,我们再来谈这件事情。”
怒紧紧地盯着她那双笔直,不带半分闪烁的漆黑如墨眸子,那里面黑得不带半分光亮,平静坦然,如同最幽深的黑洞,但就是这双眼眸似被赋予了神奇的力量,一点一点都抚平了怒心中的狂燥、戾气。
那双猩红蛇瞳逐渐恢复了正常瞳色,他视线垂落,静静地注视着她的手掌,心底就像有一根最柔软的羽毛一点一点地挠着,骚动着叫他停不下来,于是他顺从心意,干燥而修长的手指缓缓穿过虞子婴的双手指缝,根根相扣,仿佛要让交融的瞬间无限延长。
“不躲避,不厌恶,不嘲笑,认认真真地听我讲完所有的事情?”他重复一句,低沉惑声传入虞子婴耳中,似什么东西地渐渐沉凝了下来,又似有什么东西正在蠢蠢欲动,叫嚣着骚动着。
“嗯。”反手回握他手,微凉的掌心与他那灼热的掌手既然不同的温度下相贴相合,烫贴交换着彼此的温度。
“你为何……总是如此特别的呢?”看着交合的一大一小的手,他卧垂着睫毛,磁性清逸的嗓音低低靡靡,似泉涧溪水落珠盘地清越笑音溢出。
虞子婴看他此刻神态平静,气息拙朴沉稳下来,方摇头:“我不特别,若你觉得我特别,那也是因为……”她语言一停。
怒抬眼,那恢复寻常神态的面庞,长眉一挑,四周玉白灵石浮动光斑粼粼间,仿佛千万拢月一春,春阑闲光,夺目璀璨:“因为什么?”
“那也是因为我对你一个……特别而已。”虞子婴呆讷着面目,神色如常,便对着他回了这句。
此话并不假,虞子婴的确对他是比较特别的。
怒闻言一顿,莞尔一笑,然后伸出一根干净的手指,弯指亲呢地摩挲着她柔嫩冰冷的面颊,那细腻而湿凉的温度令他留恋万分:“下次说这种话的时候,记得表情要再温柔点,你这模样哪里像是说好话的,分明是来讨债的,呵呵呵~”
虞子婴一听犯了愁,她偏了偏头,呲开八颗糯米白瓷的牙,笑得干干地:“是这样吗?”
扑哧一声,怒笑得爽朗似九月朗阳,弯月眸中盈盛的笑意倒是比方才来得真实些,他轻捏起一把嫩肉,伸手扯了扯她的嘴角,让她原本就怪异僵硬的笑变得更诡异三分:“我倒是听过哭比笑难看,可是第一次见这笑比哭还难看的呀,婴妹妹当真令哥哥我大开眼界了呢~呵呵呵~”
“窝夜是……”虞子婴含糊不清道。
怒笑一滞,停下动作,问道:“你说什么?”
虞子婴推开他的手:“我亦是第一次看见有人笑比哭还难看。”她似报复刚才他的动作,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与他的嘴角处,板着脸认真道:“就是在你说‘恶心吗?’的时候,真的好丑,比你脸上长了几十条疤痕还要难看……所以,以后不要再那样笑了。”
虞子婴不懂得说甜言蜜话,所以有时候大多的话都是由心而发,而就是这种质朴而不加修如同小孩子那般直接的话,却重重地撞击到怒心上最柔软的部位。
怒眸中几缕迷雾,几分朦胧,睫毛半垂卧影,看到虞子婴这般亲近靠近自己,就如同不知他那令人退避三尺的秘密一样,眼前的一切真实得就像幻想一般,他黑眸恍惚一瞬,猝然回神,迅速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朝上一拽,虞子婴不慎,便仰着脖子,倒入了他怀中。
“你这样……我又想吻你了怎么办?”
他附下身子,慢慢靠近,带着一种微腥混杂男子清新呼吸喷撒于她脸颊之上:“这次能打得轻点吗?”
☆、第七十二章 为美人赴汤蹈火
“这次能打得轻点吗?”
虞子婴黑翎羽睫一掀,漆黑眼眸一瞠。
一根倾隽手指似托似捏着虞子婴下巴抬起,口唇刹那覆盖下去,那灼热似抹了一层焰蜜的唇上那软轻的触感,竟温柔得不可思议。
那一瞬间,虞子婴似看到他身上闪耀出一种几近融化冰雪变幻的曦阳光芒,那光芒五彩随着他唇齿间哺度滑溜绵软,更有缕缕说不出的精纯热气流入她体内。
许久,至到那温热离去,湿热气息偏离,则尽泻虞子婴耳边:“婴妹妹……有时候真想将你整个人嚼碎了一点一点吞入腹中,这样你就会永远与我融为一体……”他轻溢一声叹息,似限遗憾地亲了亲她的耳朵:“只可惜此时场景不对啊……”
似被她那水亮剔透小巧如水晶饺的耳廓吸引,他亲一下不满足,低笑一声俯下身体,直接用唇舌细密描绘着这水润耳朵的软骨轮廓,勾摩着极少碰触的浅浅沟壑。
“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