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老夫人的话可不是一般话,话里话外都将该说的都说了,且还带着实打实的温情。
想来温家老爷的信在前几日便到了六老太爷手中,然后六老太爷府上便开始了准备。
出城相接的六老太爷,提前几日便将点心备上的六太夫人……温宥娘曾经也想过,为何她们姐弟不是他们两人的曾孙女、曾孙子。
就六房的两位老祖宗,才是真正当人长辈的模样。有心机有手段,却也有真情。
只可惜这世道,似乎就是见不得好人太好,坏人还不够坏。
竟是让六房绝了嗣。
在跟六太夫人说了会儿话,便到了开饭之时。
温氏一族中的男丁与女眷各坐一个大堂,有门板相隔,倒是不会两边互相影响。
虽之前前往城外迎接的温氏族人有许多,然而此时因各家都有事,大多都离开,剩下的连着家中女眷,都只各自坐了一张桌子。
六太夫人十分喜欢热闹,在开饭之前就将桌子上的一圈子女眷全给温宥娘认识了个完。
其中有几人温宥娘十年便见过,外貌也不曾改变。有的是这十年间,才嫁入温氏的新媳妇。
温宥娘又将她们的身份一一记在的脑海中,也上前拜见收了不少的礼。
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却也是各房的一点子心意。礼轻情意重。
吃完饭,又与几位女眷说了说京中的一些风俗人情,金银首饰款式,及从京中到曲水的一路见闻,便就快到天黑。
这几家温家人都在城中有宅子,因此倒也不用担心城门关闭不得归家,然而天色已晚,也还是尽早回家为好。
待女眷们带着已经喝得微醺或烂泥似的自家夫君回府,温宥娘也与六太夫人告困,回了后院替她准备的院子。
冬梅早已经将温宥娘的床铺铺好,又将常用的衣物拿了出来,见温宥娘自己更衣,躺在床上不闹话,便道:“姑娘今日穿得也太素净了一些。六太夫人之前便叫身边的丫鬟给姑娘一盒子绢花跟首饰过来。奴婢倒不知道该不该收,见那姐姐执意要给,便暂且收下了。”
温宥娘闻言,就道:“拿来看看。”
冬梅将盒子拿了过来,打开道:“虽只有几朵绢花,款式也不新颖,不过一看就是新的,用料也极好。另还有耳坠、手链个两对。都是金镶玉的。其中一对儿耳坠镶的还是红宝石。”
温宥娘已经看到了那一对红宝石耳坠,虽红宝石的坠子极小,然而对也算是珍贵之物,恐怕是六老夫人的压箱底嫁妆了。
温宥娘将那一对耳坠拿了出来,本想说将它包好还给六太夫人,想了想却又重新放了回去,道:“曲水县中的银楼……”
温宥娘停了嘴,却是不说了。
六太夫人把压箱底的嫁妆给了她,自然是就是欢喜她的意思,可她如何担得起六太夫人的这一份欢喜?
要直接将那一对红宝石耳坠送回去,莫说六太夫人不肯收,恐怕还将六太夫人得罪了,以为她在京中好东西见得多了,便不稀罕她那点东西。
可要是孝敬给六太夫人等价的东西,就曲水县里的银楼,又有什么真值钱的东西?何况便是有,六老夫人又如何不知道?
加上六太夫人连个子嗣都没有,倒是连送都没处送了。
温宥娘出了半天神,这才跟冬梅道:“冬梅,你且拿一双不曾缝过的鞋垫子来。”
冬梅一下子明白了温宥娘的意思,就道:“姑娘是打算给六太夫人缝一双鞋垫子?不如交给奴婢来,等缝好之后姑娘再往上面绣上几朵花也是使得的。何况这天都已经黑了,这油灯也不是多亮,奴婢担心姑娘伤了眼睛。还是明日再说罢。”
不是冬梅对温宥娘没有信心,实在的温宥娘的女红,丑得十分见不得人。要缝个什么出来送人,别说别人收了欢喜,说不定还把人给得罪了。
温宥娘倒没想到自己的女红之差,也是实在没办法了,道:“也不知要在曲水留多久,不连夜赶,就怕最后来不及呢。”
本来她的本意是先找了曲水县的县令,随后与衙门中人一起寻到温氏祖地去要张氏的棺木,及易宗之事。
打算着先把事情闹出来了,再来慢慢谈。
至于给各房的礼物,自然也可以就近从曲水县中购置。
又哪知温氏的六老太爷直接来了个釜底抽薪,连县衙的门都没能让他们一行的进,便被带到了府上。
等见了六太夫人,温宥娘才开始头疼孝敬之事了。
“这边的温氏倒跟京城的温府不同。”冬梅道。
温宥娘微眯着眼,道:“哪不一样了?”
冬梅将首饰盒子收了起来,放在一边梳妆台上了,才道:“奴婢就觉得六太夫人看着就面慈,其他长辈看着也好相处。”
不像在京中温府里那样,老夫人不喜欢仇氏,仇氏跟宁氏相见烦,回回闹得乌鸡眼似地。
温宥娘听了就笑,“那是因为我们是客,她们是主。”
有客人在,但凡知礼一点的主人家,都会笑脸相迎。何况她们之间也并没有什么利益牵扯,有着亲戚情分在上面,自然会亲热些。
冬梅摇头,“姑娘知道奴婢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温宥娘睁开眼,见冬梅已经拿出一只白的鞋垫在打底子了,只得重新合下眼帘,道:“六太夫人,小时候便喜欢我的。”
虽然有她刻意的讨她喜欢的缘由,可六太夫人对她的好,却是像个真正的长辈对待小辈那般的。
不像是她才穿过来遇见的歇斯底里太夫人,和日日只会暗中对她说太夫人恶毒的老夫人。
六老夫人对她,像个真正的□□母一般,处处关怀着。她不笑,就怕她不高兴。她哭了,就怕她难过。她走累了,就怕她饿着。
每时每刻,都带着柔和的微笑,不论是对她,还是族中其他的孩子。
六太夫人那一颗心啊,都是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