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绵当了真,身体向后一缩,慢慢挪到车门边,见孟长安并没有阻拦才知道他是故意逗自己,她暗暗嗔了他一眼,才跟他告别:“督主,我走了,你要是还不开心,就多吃几块糖,是我亲手做的,你喜欢的话,我以后都做给你吃。”
她说完这一长串的话,才掀开车帘要往下跳,男人低沉地声音带着一丝不悦:“本督刚说过的话,忘了?”
秦绵提着裙角的手放下,缓了缓搭着德喜的胳膊下了马车,车帘下落的空档,她回头朝他浅浅一笑,孟长安握着手里的小荷包,心弦被她温暖干净的笑触动,在帘子落下时,嘴角也跟着勾了勾。
他暗道一句:啧,真甜。
隔日一早,御前总管张福亲至秦家传旨,秦家院子里跪了一地,从主人到下人,大都脸上不见半分喜意,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道抄家灭族的旨意呢。
张福念完圣旨,秦翰跪在前头依然没有一丝反应,他清了清嗓子,提醒道:“秦翰,接旨吧。”
曹氏在旁边轻轻推了他一下,他才恍然惊醒,艰难地抬起手臂去接那道圣旨,双手颤抖地从张福手里捧过圣旨。
张福笑了笑:“恭喜了。”
秦翰犹自僵愣,张福眼睛眯了眯,这秦翰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但他纵然心里有气,也不敢在未来的督主夫人面前发。算了,不就是赏钱,不给就不给,他也不缺这点钱,何况,回去后,孟督主可是要给他一大堆赏的。
正在他犹豫着是不是应该直接离开的时候,一只大荷包递过来,一看就十分丰厚,张福看着面前笑意盈盈给他递荷包的柔美女子,满脸堆笑道:“奴才谢秦娘子赏。”
他出秦家大门时脸都笑僵了,揉着脸催促身后的小太监:“快着点,咱家得进宫去向孟督主复命呢。”
秦宅里,秦翰欲言又止地看着秦绵,半响才憋出一句愧疚的话:“绵儿,是为父对不起你。”
秦绵摇摇头:“父亲,女儿并不觉得委屈,孟督主待我极好。”
秦翰其实并不相信女儿的话,孟长安那样的人哪里有什么真心可言,况且他还是个太监,万一婚后因为自身的残缺折磨女儿怎么办?
他叹了口气道:“都是为父无能,让你婚姻不顺,两次都遇人不淑。”
秦绵也不知道该如何宽慰他,孟长安对待别人和她是两种面孔,这些她清楚,父亲却不清楚,若是强行解释他恐怕更要多想,索性还是不解释了,等以后他们就会知道了。
“父亲,你放心,我以后会过好自己的日子的。”她认真地看着秦翰。秦翰愣愣地看着她最终点了点头。
秦家接到了赐婚圣旨凄风苦雨一般,曹氏闷在屋里抹着眼泪,秦文淼也气闷地躲在书房里埋头练字,只是写出来的字和鬼画符差不多。
唯有秦柔真心地拉着秦绵的手对她说:“姐姐,你一定会幸福的。”
她那天在马车上亲眼见到姐姐在梦中呓语求救时,孟督主脸上心疼的表情,那是真实的反应,装不出来的,所以孟督主是真的很喜欢姐姐。
秦柔笑着摸摸她的头,亲昵道:“我们柔姐儿长大了。”
司礼监,孟长安拿起一道折子翻了两下就丢到一边,显然心情十分焦躁。
正在这时,御前总管张福笑着走进来,对孟长安恭敬地行礼:“督主,奴才去秦家传完旨意了,片刻也没敢耽搁就来向您复命了。”
孟长安本来倚靠在椅背上的身体微微前倾,声音紧绷问道:“她情绪怎么样?”
张福被他问愣了,半天没回答上来,孟长安轻哂,觉得自己多余问这个问题,难道她还能开心不成?
德喜朝张福使了个眼色,张福顿时会意,笑着回答:“督主,秦娘子可是给了奴才极丰厚的赏钱呢,满满一个大荷包,奴才瞧着她挺高兴的,一直笑着呢。”
孟长安听了他的话表情古怪,将信将疑地问:“当真?”
张福从袖子里拿出那个荷包给他看:“督主,您看,这就是秦娘子给的。”
孟长安对他招了招手,张福弯着腰走过去,把荷包递给他。
孟长安接过荷包脸上终于带上几分笑意,摆摆手让张福回去,张福恋恋不舍地看着他手里的荷包,督主这是不准备还他了?
孟长安冷睨他一眼:“还有事?”
张福立刻怂了,回道:“没有,奴才告退。”
张福离开后,德喜轻声提醒:“督主,您好像忘了给张福的赏赐。”
孟长安嗯了一声,嘴角微微抿起,像是没听见德喜的话,只看着那荷包出神。
德喜无奈望天,在一个小太监耳边吩咐了一句,那小太监接过一把钥匙出去了。
张福忐忑了一天,没拿到赏钱不要紧,就怕惹怒了孟督主,幸好到了晚上,有个小太监带着厚赏过来了,不然他这一晚怕是要失眠了。
孟长安从司礼监出来的时候路过一片园子,里面有几个宫女叽叽喳喳说着话,他略略一听,便听见她们在讨论姝贵嫔如何受宠,若是寻常他哪有闲情听宫女说什么,但是今日,她们说的东西竟然是一种糖,孟长安当即停下脚步听着。
“姝贵嫔真是受宠,听说皇上特地请了一个会做糖的御厨给姝贵嫔专门做糖呢。”
“是啊是啊,那糖还是用番邦进贡的水果做的,这在宫里可是独一份呢。”
孟长安悄无声息走上前,问道:“你说什么糖?”
宫女吓了一跳,回头一见是他更是吓得腿软,跪在地上颤着声答:“回督主的话,是御厨专门给姝贵嫔做的美人糖。”
孟长安皱眉,这什么名字?俗气得很。
宫女不敢抬头,本以为这位孟督主生气了要杀她,吓得面如死灰,半响却听他问了一句:“那糖甜不甜?”
宫女磕磕绊绊地答:“奴婢不知,但听姝贵嫔身边伺候的人说那糖有好多种口味呢,甜的酸的都有。”
她跪了半天,直到同行的宫女颤抖着扯扯她的衣服,她才抬起头,见孟长安已经走远,她喘着粗气,如同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孟长安踏进了他已经十来年没来过的御膳房,用帕子捂着鼻子找到给姝贵嫔做糖的御厨,那御厨战战兢兢地行礼,生怕自己惹怒了这尊煞神。
“就这么点?”看着御厨拿来的一小盒糖,孟长安面露不满,沉声问道。
御厨哆哆嗦嗦道:“督主,这是给姝贵嫔的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