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你跑哪儿去了,怎么没见你?”
“我见你有朋友来了,就没过去……怕打扰你们。”艾冬冬把手插进裤兜里,不老实地在那儿晃悠。周岗就问:“那你晚饭吃了么?”
“没有。”艾冬冬依旧在那儿晃悠着身体:“食堂已经没吃的了。”
周岗掀开食堂门上的帘子往里头看了一眼,只看见几个人坐在食堂里说话,卖饭的窗口那儿已经关了。他回头看了艾冬冬一眼:“为什么没吃?”
“我不饿。”艾冬冬往墙边站了站,风夹杂着雪花飘进来,落到他的鞋子上,他跺了跺脚,那雪花便落到了地上,转眼又融化掉了。周岗转过身说:“既然不饿那就回去吧,外头太冷了。”
他说着就要往回走,艾冬冬赶紧拉住了他,声音低低的:“真要走啊?”
“你不是不饿么,不饿站食堂前头干什么?”
“可是我冷,”艾冬冬就是抹不开脸说自己饿的饥肠辘辘:“就算不饿,吃点东西也能暖和点……干爹,你面子大,你去小食堂那儿,让张师傅再给我炒个菜吧?”
他仰起头看着周岗,试图用自己黑漆漆亮晶晶的眼珠子博得周岗的同情。周岗忽然笑了,掀开帘子进了食堂,艾冬冬赶紧跟了进去,迎面一阵温暖扑过来,他走到小食堂门口就停住了,在门口听周岗跟里头的人说话,过了一会儿就听见周岗在里头叫他了:“还不进来?”
艾冬冬这才走了进去,张师傅已经换了衣服准备下班了,店里头的两个伙计正帮着准备明天的饭菜,在那儿淘绿豆芽摘青菜。张师傅看了艾冬冬一眼,笑着问:“怎么到现在还没吃饭?”
艾冬冬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周岗替他说:“这不是饭点儿的时候他见里头人多,就没往上凑,您随便给他弄点吃的吧,这小子正长个儿呢,半夜老嚷着饿。”
张师傅捋起袖子笑了,他是典型的厨子长相,胖胖的挺和气:“正好还剩点米饭,我给你热热,弄个蛋炒饭吧。”
艾冬冬点点头:“谢谢张伯伯。”
“哈哈,伯伯……”张师傅似乎很高兴的样子,回头就进后面去了,周岗掏了根烟点上,笑着说:“什么伯伯,在这儿得入乡随俗叫大爷。”
大爷算是他们这地界的方言,是对年纪范围在自己父亲和爷爷中间的男人的统称,伯伯就是城里话了,艾冬冬模样口音都是城里样子,怪不得张师傅高兴,乡下人对城里人向来客气,城里孩子到了乡下也是个宝,像是农民对知识分子没有缘由的推崇一样。
艾冬冬流浪了这么久,其实已经摸准了农村人的这个特点,所以他向来把他那口普通话说的字正腔圆,不说别的,就单是口音,就透着一股干净礼貌的劲儿,好像一张嘴,就比一般的农村孩子高了那么一个档次,像是古时候论出身一样,不说别人,就是周岗也喜欢他身上这股味儿,又新鲜又特别。农村孩子从小泥窝里滚爬着长大,跌了碰了都不要紧,瓷实,可是看见个城里孩子受了委屈,就容易动恻隐之心,觉得这本来是凤凰窝里养出来的孩子,就该细心保护着。
张师傅给他做了个番茄鸡蛋盖浇饭,放了好多油,吃起来那叫一个香。艾冬冬正气吞山河地往嘴里头扒,就看见周岗噙着烟一直看着他,这才害臊了,周岗笑着问:“你不是不饿?”
艾冬冬笑着抹了抹嘴巴,陈师傅从里头出来,也捞了个板凳在旁边坐下,看着他吃,边看边问:“味道怎么样?”
“好吃!”艾冬冬竖起了大拇指:“这是我吃的最好吃的番茄鸡蛋盖浇饭了。”
“主要是厨房里就剩一个番茄了,放的少,不然的话味道更好。”张师傅被他夸了似乎很高兴:“我这手艺虽然跟你们城里比不了,可是在固城县也算有点名气的了。要不是年轻的时候魄力不足留在这儿干活了,我早自个儿开饭馆去了。现在我大儿子在干这行,不过还是不如我。”
周岗就在一旁说:“张师傅的儿子在县城商贸城那儿开了个饭馆,学的就是张师傅的手艺,在固城县很有名气。”
艾冬冬赶紧说:“虎父无犬子。”
张师傅就笑了,问:“我也有疑问一直想问你,你爸爸妈妈呢,怎么也没见他们来找你?”
“我没爹没妈。”艾冬冬说:“我就一个干爹,哪,就是他。”艾冬冬说着用勺子指了指周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