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巨大的心理落差,元亨一时接受不了,砸了药碗,急怒攻心,到底没能逃过一场头疼的袭击。
针灸和缺了一味药的药汤只能缓解他的头疼,毒得慢慢的清,病得慢慢的养,就连心想要平和也得慢慢的恢复。
玉宝音往元亨的头上扎下了第一根银针,下手不轻。
元亨咧了咧嘴,就听玉宝音道:“真不知你在气什么,你以为他死的舒心?你可知那郭荟也死了!”
元亨一听,顿时眯住了眼睛。
又听她道:“我一听你说你是中了毒,便想起郭荟来了。郭荟和商轨并为‘双奇’,肚子里的东西,上知天文地理,下晓世间万物,杂乱的很。
商轨稍通医道,他倒是说过,若论黄岐之术,郭荟高出他可不止一星一点。
郭荟既通黄岐,在你身上下个慢毒什么的,简直轻而易举。
你自己也可以想想郭荟是什么时候到的萧家,而你又是什么时候觉察出了身体的异样。
再想想为什么萧弥坚死后,并没有在宫中的郭荟也暴毙,天下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玉宝音没有再往下说,若萧弥坚当真死于非命,那么要他死的会是哪个?
***
萧景没有赶上给他爹送终,也没有赶上他儿子的登基大典。
本应是无比风光的事情,他却觉得萧家像是受到了诅咒——皇位的诅咒。
不是他在危言耸听,盛极必衰,风水轮流转是前人总结出来的规律。
古来的皇族,风光过后,无官无爵无权无利,能做普通的百姓还算是好的,满门被斩尽的还算少嘛!
萧景就是带着这种担心去见的萧般若。
如今的萧般若名义上是萧楠的儿子,他这个做“叔叔”的,按理说见了新帝也得行大礼。
就算他对着萧般若能够跪的下去,萧般若能安安稳稳地坐在宝座上受礼?
别开玩笑了,虽说已经干出了会被天打雷劈的事情,可那真的是出于无奈。
是人都得有颗野心,可一个人的野心若是太大,就会成为很多人的负担,只因他想掌控的东西越来越多,还忍受不了那些他无法掌控的。
他的祖父一直想除掉会影响他爹、动摇他的人,从未改变过心思,就是说迟早都要剑指玉宝音。
他祖父的耐心有限,也确实那样做了,就在六川镇。
萧般若得到消息之时,吓得心惊肉跳,不知那场大火到底有没有伤到玉宝音,他的人也就此追踪不到她的踪迹。
再后来,他一面派人拦他祖父派出去的杀手,一面叫人找寻她。
直到他祖父的人再一次探得她出了关,刚好她叫人捎来了口信。
她问他“元亨的毒该怎么解,若是解不了又会怎么样”,还问他“你的祖父是不是正在派人杀我”?
他一直没有给她回信,一个元亨,还有一个她,是他始终无法面对的人。
毒若解不了……还能怎么样呢!
萧般若每日都是从愧疚中睡去,又从愧疚中醒来。有对元亨的,也有对他祖父的。
许多事情不是他做的,可他却是最得益的,就好比现在,是他坐上了他祖父从元亨那里夺过来的皇位。
因着玉宝音,他和祖父的矛盾日益加深,他觉得他的祖父已经半疯,压的他喘不过气,他不止一次动过想要终结他祖父生命的念头,一次比一次强烈,直到他真的那样做。
别说这样就可以将皇位还给元亨,皇位不是良田,霸占了还可以再还回去,事情若是能这么简单就好了。
他祖父几乎将元氏屠了个干净,还有那些一直站在萧家身后的人,没人会甘愿放走已经到手的富贵,从而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
如今的他,当真是骑虎难下。
萧般若一见萧景,就抢先给他行了大礼。
父子俩如此相见,皆是半天无言。
很快萧霄也来了,一见萧景,先是叹气,接着道:“阿爹的死没有一点儿征兆,许多事情都没有交待,今时也不同往日,虽说般若会是个有所作为的明君,可他毕竟没有阿爹的阅历,再者他至今没有大婚,有一些老臣很是欺负人。朝中只我自己委实艰辛,你莫再任性,留下来,帮帮自己的儿子,稳住萧家的江山可行?”
萧霄哪一句都说的很对,唯独那句“萧家的江山”。
萧景差点笑了出来,想了想,他爹都已经死了,还说那些事情做甚!毕竟,夺人江山的是他爹,又不是他儿子。
半晌无言,只是叹气。
萧霄见他冥顽不灵,怒道:“你就是这般,若非你总是拗着阿爹……阿爹又怎会、怎会死的这么早!”
萧般若心下一沉,只见那萧霄涨红了脸,瞧了他一眼,一甩袖子,气冲冲地出了大殿。
也不知是不是他多心,可有些事情真的是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萧景压根儿就没听懂萧霄的话,待萧霄一走,对萧般若道:“你祖父的作为,我说不了对错,只是我无法安享这样的富贵。等你祖父的丧事一了,再一有了宝音的消息,我就会去北梁。你也莫要怨我,你祖父教给你的东西…应该是够用了。其实,无非是要做到‘狠心绝情’这四个字而已。”
这最后一句是萧景想说给萧弥坚听的。
萧景一直在怪萧弥坚狠心绝情,他活着的时候,萧景不能说,如今他死了,再说此话就没有了怨恨的意思。
毕竟是亲爹,再不好也是亲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