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谈谈问叶萧：“所以，尸潮就算退了？我刚才看到留下来的丧尸不多了，很快就能清理完。”

叶萧道：“可以说退了，今晚再戒严一晚，明天可以逐渐把人手扯下来了。”

林谈谈点头：“嗯嗯，这样就好。”这种抗战紧绷的调调终于要结束了。

想到诊所内外那么多睡得像死猪一样的人，她心里一阵轻松，终于可以摆脱他们了。

但想到还有人在排队，她说：“那我先回去干活了。”

叶萧：“好。”

这个夜晚的节奏明显就没有之前那么快那么紧张，人们的呼喊声少了，丧尸的嚎叫声几乎听不到了，在前线值着班的，能放松下来休息一下，而已经下来的人也不用火急火燎地抓紧时间吃喝休息，然后又急匆匆地轮替回去。

总之整个正阳大队几乎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来林谈谈这里求助眠的也少了很多。

后半夜，松懈下来的林谈谈眼皮就跟压着千斤铁块一样，不住地犯困，事实上她已经连着五晚没睡了，不敢睡也不能睡，忙碌反而帮助她分散注意力，这会儿不忙了，瞌睡虫根本打也打不住。

脑袋一点又一点，最后终于彻底垂了下去，明泽路过看到她趴在桌上睡着了，意外又担心，打算守在她身边，心里已经在想着如果她也陷入噩梦，自己要怎么叫醒他了。

对这个他现在也可以说是经验丰富了。

但他坐下没多久，又有人来了。

明泽立即站了起来：“叶队！”

叶萧摆摆手，看着林谈谈低声说：“他睡了多久了？”

“从我看到组长睡着，才三分钟多。”

“我知道了，这里交给我就好，你去做你的事吧。”

明泽自然放心他，往外走去：“那叶队有事你叫我们。”

“好。”

关上门叶萧折回来，撑在桌上看了看趴在桌边，头发都盖了脸的小姑娘，温柔地笑了笑，将她小心地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然后他自己坐在椅子上。

林谈谈的老板椅颇宽大，将靠背放低就是一张躺椅，叶萧一手揽着她，轻轻拍着，林谈谈被弄醒了，看了看他，含糊不清地嘟囔了句叶萧，缩在他怀里又睡着了。

然后没过一会儿，她果然又开始不安地蜷缩起来，额头上细细密密地渗着汗，这是陷入梦境了，叶萧安慰她，拍抚她，低头亲吻她，她开始哭了起来，先是小声啜泣，然后越哭越大声，叶萧只好大声把她给叫醒了。

她睁开眼茫然了好一会儿，抱着叶萧呜呜哭，叶萧心疼道：“又找不到我了？”

“没有，一开始找不到，后来找到了。”林谈谈抽噎着，“但我梦到你全身脏兮兮的，我叫着你的名字，但你冲进了人群说你要睡觉，一转眼你们所有人都躺在了地上，脑袋变成了猪头，四肢变成了猪蹄，朝着天空，鼾声很响很响，我根本找不出你们谁是谁，都是猪头长得都一个样，你们都还很臭，我被熏得晕头转向，被吵得耳朵痛，又很急……”

然后她就急哭了。

叶萧：“……”这可怕的既视感。他一言难尽地看着林谈谈：“你……”是不是看大棚里那些满身汗臭脚臭睡得四仰八叉的家伙看多了，都产生阴影了？

林谈谈哭了好一会儿，眼里根本止不住，但终于还是慢慢止了下来，人也逐渐转为清醒，想到梦境，再想到刚才那一通叙述，她变得十分窘迫：“啊，对不起啊，没想到竟然做这样的梦。”

叶萧也有些无语：“没事，这不怪你。”他转移了这个诡异的话题，也不想去想自己在小姑娘梦里不仅变得脏兮兮，还变成了又臭又鼾声震天的猪。

他说：“谈谈，听你这么说，好像这个梦不是很可怕。”

林谈谈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哦。”

梦里她就是急，特别特别急，但没有上一次噩梦里的心慌、恐惧、绝望崩溃等情绪。

她慢慢窝回叶萧怀里，慢慢回忆：“我其实有梦到之前的梦境的，但一做梦我就努力告诉自己，是在做梦，然后梦境就转换了。”

第一个梦还是在黑漆漆的江水里，林谈谈联系过了，看到黑暗就告诉自己是在做梦，于是梦境转换了，变成第二个梦境。

她回到了三百年后的医院，看着电影，但她也练习过，看到电视屏幕就告诉自己这是家的，是在做梦，然后她来到了第三个梦境。

父母告诉她一切都是游戏，她就告诉自己，游戏？对，确实是游戏，她现在就是在游戏里，她打心底里不相信这一切，于是她又从第三个梦境里脱离出来。

然后就看到了叶萧，还看到了他变成了猪，和其他人一样呼呼大睡。

林谈谈想，她一定是被那些大喊呼呼大睡的画面给洗了眼睛，这完全是日有所见夜有所梦，简直绝了。

但噩梦级的梦境，也随之将成了滑稽无语的级别，醒来之后再去回味，没有什么害怕的感觉，只剩下了哭笑不得。

林谈谈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要如何评价，不过没有把噩梦做下去，真是值得庆祝的事。

叶萧听她大致说了说，奖励般地重重亲了她脑门一下，夸奖小孩子般道：“我们谈谈真棒，能够从噩梦里自救了，你在逐渐好转，很快就能完全好了。”

林谈谈脸热起来，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又小声说：“你别说出去啊，要是让那些人知道我把他们做梦梦成了猪，会生气的。”

叶萧觉得她可爱极了，顺了顺她的头发：“我不说出去，睡吧，接下来肯定是一夜安眠了。”

林谈谈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上次也是这样的，做梦之后就是安眠，但其他人不这样，而且这次她也没有歇斯底里哭闹一通，也不知道能不能睡得好，她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地闭上眼睛。

然后她又做梦了，不再是噩梦，而是接着之前的梦往下做——她又梦到了叶萧成了猪头猪蹄人身体的一种奇怪生物，当然了，放眼望去地上全是这样的生物，她根本找不见叶萧在哪里。

她又开始焦急起来，眼泪又要飙出来，但她很快冷静下来，鼻尖依稀问到叶萧身上独有的温暖气息，这气息令她安心，她放松下来，哼了一声，心想反正叶萧就在这些家伙里面，他跑不了，他说过永远不会离开她的，就算自己一时找不到他，他也会找过来的。

那她还急什么？

这么想着，她索性就躺下来一起睡了。

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天大亮。

林谈谈睁开眼，是明亮的房间，洁白的墙壁，这是她的诊间，她正趴在叶萧怀里，而他们两人一起躺在她的真皮老板椅中。

她抬起头，看到了闭着眼的叶萧，他神色安宁，双手揽在自己身上，整个人的姿势里却依旧透着深入骨髓般的规矩与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