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只是一拿出来,卢象升的鼻子便微微抽动,闻到了什么。接着,从亲卫手中接过那份绸缎之后,不出他所料,这是一份血书。
“总督大人,这份血书是贫僧看着领议政大人亲手所写。”等着的独步看到卢象升好像看完了,便开口说道,“领议政大人写完之后,悲鸣万分,托贫僧传达,朝鲜国小力弱,无大明之扶住,实难对抗凶残之建虏。为朝鲜的江山社稷不断绝,因此只能委曲求全,日夜期盼上国天兵能早日打败建虏,救朝鲜百姓于水火之中。”
然后,又细说了丙子胡乱之后,朝鲜这边的种种心向大明之举。
对于这些,说实话,卢象升是不认可的。真要有这个气节。就如以前倭寇入侵一般好了,朝鲜君臣从海路来大明,难道大明会亏待了他们?又或者,建虏能奈何得了他们?还是没有这个勇气!
不过,崔鸣吉的这份血书,多少也缓解了卢象升对朝鲜的恶感。他扬了扬手中那份血书问道:“那个金尚宪是怎么一回事,为何求本官派兵去救?”
于是,独步又介绍了一遍金尚宪其人其事。毕竟血书篇幅有限,真要详细写开的话,估计崔鸣吉就没命了。
卢象升听到这位朝鲜文天祥的事迹,倒也是微微动容,终于点头说道:“如此看来,此人尚存气节,值得本官派人去救!”
说完这话之后,他便开始询问细节道:“不过本官要是出兵,也多有难处。”
看到独步有点失望的样子,便知道他以为自己是托词不想出兵,就进一步解释道:“建虏兵力如何,本官不知,此乃一处难点;其二,建虏已押着他回辽东,可本官这边出兵的话,时间上怕是赶不及!虽有心,却无力也!”
听到卢象升真得有在考虑,摆出了具体的困难,独步不由得心中松了口气,连忙说道:“总督大人放心,建虏所部兵力,就只有一千鞑子兵,由正白旗固山额真英俄尔岱统领;另外,还有四千朝鲜兵,由都元帅金自点统领,也奉令押解粮食,一起前往盛京。一路之上,他们行程缓慢,只要总督大人这边及时出兵,不能截住他们。”
说到这里,他稍微一顿,就又马上补充道:“等大明军队到了朝鲜境内,可秘密联络平安兵使林庆业林将军,他是领议政大人的同盟,同样心向大明,他会提供建虏北还之军的消息。”
他说着这些细节,卢象升却只是非常关注其中一个点,领军之人乃是正白旗固山额真英俄尔岱。那个图尔格,不就是镶白旗的固山额真么?该不会是皇上早就料到了有此一朝,特意暗示自己,就是要抓此人回京师吧?
之前的时候,卢象升一直担心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以下手。没想到,如今却送来了一个这么合适的?而且军情什么的,朝鲜人都会提供,又将是东江军真正陆战的第一战,这种种情况加起来,这一仗,不管从哪方面看,都值得打上一打?
可是,卢象升毕竟没有窃听种子,他没法知道这个独步或者说那个朝鲜的领议政崔鸣吉,他们到底是在设计坑自己呢,还是真如血书中所言那般?
不过他毕竟不是初出茅庐的初生牛犊,而是历经考验,具有丰富经验的统帅。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既然有机会,那就要抓住了。
于是,他便对独步说道:“丙子胡乱的时候,我大明皇帝也曾发兵救援。只是援军未到,朝鲜国主便已降了建虏。如今既然朝鲜君臣已有悔意,本官相信皇上也不会弃朝鲜不管,由此,本官决定,发兵救援!”
听到这话,独步不由得非常激动。原本一直担着的心,终于松了下来。
不过与此同时,他也注意到,这位连海盗王郑芝龙都非常钦佩的总督大人,在提及大明皇帝的时候,也是格外的尊敬。
这种尊敬,独步能分辨出来,绝对不是对于皇帝身份的尊敬,而是对皇帝本人的尊敬。
这个认知,让他很是诧异,心中不由得想着,以前的时候,好像大明皇帝风评并不怎么好?难道是励精图治,如今已是一代明君了?
他这么想着的同时,连忙向卢象升谢过。
对此,卢象升并不以为意,而是非常地干脆,立刻传下军令,集结各岛正在休整的东江军,原本是骑军两千,步军三千;不过有许多战马不能马上投入战斗,因此只有骑军一千左右,步军三千,立刻乘船往朝鲜出发。
这个时候,朝鲜人当了一回运输大队长的好处就又出来了。运送兵力的船只,管够!
站在旗舰甲板上,就在卢象升的身边,独步看着浩浩荡荡地明军水师,还有之前看到明军上船时候所看到的,他再一次被震撼了。
一开始的时候,他其实是有点担心的,毕竟建虏有一千人马,这个在他看来,至少要三千明军来对付才行。可是,此时此刻,他却不是那么看了。这支明军的精锐,特别是那精气神,是他前所未见,比起那支到了朝鲜国内之后作福作威当大爷的鞑子军,他感觉都要精锐一些。
更为关键的是,明军明明都是以水师为主的,竟然还有那么多战马,这也太奢侈了吧?
从这里他一下就看出来,卷土重来的东江军,绝非以前的东江军可比。
这么想着,他不由得更是期待,领议政大人知道明军这边的情况之后,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他不知道,卢象升在这些军队出征之前,就已经先一步派出了快船前往朝鲜了。
那快船上的,都是他的亲卫,是他从旅顺之战中投降的朝鲜水兵中选拔出来的。他之所以这么做,是想着东江军毕竟是在这边打仗,以后指不定要去朝鲜,说不定能派上用场,结果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就这么着,由大明、满清以及朝鲜人一起参与的一场战事,在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悄然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