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昕哥儿……”
纪居昕眼底一片纯真,神情略有忐忑,“孙儿在。”
“你……好生在书院学习。”好好活着,别出岔子就行……
“孙儿省得。”纪居昕笑意绽开,温暖明媚。
今日结果他大半很满意。
如果纪居宣能不要脸一点,控诉自己坑他更好,随便举个佐证,纪居宣就会脸面全无,被杨氏狠狠收拾一顿,结果他竟然主动认错了。
这样也不错,假的就是假的,一个谎需百谎圆,藏的时间越长,事实摆出来时越羞辱。
纪居宣喜欢搬着石头砸自己脚这一口,他亦奉陪。
很快,杨氏就让人不着痕迹地把话传出去,纪家四少爷是孝心可嘉,替奶娘试药,不想与吃过的食材相克,才晕了一晕,人却是没事的,三两日就能无恙地去书院读书。
这也是杨氏生气纪居中不听话,却并不罚他的原因。风口浪尖上,纪家需要纪居中健康地出现在人前。
至于那些流言里说在小宴少爷们面前出丑的纪家姑娘,也辟了谣,不过是两个姑娘身边的丫鬟,不懂规矩已经被赶出了纪府。
不管怎么说,造成这样的结果,证明纪家主母们做的不好,老太太一一给予了惩罚,纪家门风还是很正的。
街坊流言总是一波接着一波,只要花大力气去平,总能压下去。
杨氏这几天还不怕辛苦不怕忙累的参加了几场赏梅宴,言语宴宴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家事不和。
她认为自己所为样样得当,流言慢慢就会消退,纪家名声很快就会恢复,不会再有任何不良后果,一点也没料到,致命打击还在后头。
临清的杨氏正在为纪府名誉奔波,远在京城的纪仁德正准备回来。
暮色四合时,纪仁德和值宿的同僚打过招呼,离开翰林院,坐上了回家的马车。
随着马车离开,翰林院换完班的门房凑到一块小声嘀咕,“今天纪大人还是那么俊朗。”
“还是那么风仪无双。”
“从来没见过纪大人这样的君子,对上对下都一般的亲切正直,令人敬佩。”
“我那婆娘给我送饭时见了纪大人几次,经常说田大人好福气,有这样的好女婿……”
凉风将这些只言片语送入马车,纪仁德板正坐着,目光微阖。
这便是外人对他的印象。
纪仁德长的额头宽阔眉目深邃,肤色偏白脸型略方,正是现在审美中可靠正直又有男人味的长相。他个子高,身材不错,学识渊博,不言不语光是站在一处,就有股说不出的儒雅气质。三十余岁的年纪,比浮躁的年轻人成熟,比暮气沉沉的老人英俊,眉目睿智才华内敛,怎能不引人好感?
从小小临清走到京城,没有背景没有靠山,一路顺顺利利没灾没难,纪仁德心机可谓不浅,从进入翰林院的第一天起,他就给自己定了新标准,除了官场谋算,平日里与人接触也不可放松。
如此三年,如今京城里谁人不知纪四君子?
名声需要积累,这些乱七八糟的人虽对现下没什么用,怎能料到以后用不上?
纪仁德对自己塑造的形象相当满意。
纪仁德在京城置了个小院子,离翰林院不太远,价格却不菲,当时将手中积蓄花费殆尽,也才购得这一个小两进的院子。
进门时,大管事迎了上来,“老爷,行李都收拾的差不多了。”
他点了点头,背着手走进书房。
他有个不错的文书,平时都在书房,自己的私人书信也都会送到这里,文书整理后按顺序排好,等他一一阅看。
纪仁德近日心情不错,文选司的朋友给他带来了不错的消息,他的调令已经到了吏部侍郎李独慎手里,李独慎对他印象还不错。
李独慎的父亲正在临清,他明日一早启程,三四日后到家,合情合理巧遇,没有功利心,不焦躁,适当显示自己的孝名风仪,若情势得当还可以引为忘年交,监察御史一职,便跑不了了。
他脸上难得露出几分微笑。
不想还没迈进书房,文书远远看到他跑了出来,“东翁,大事不妙了!”
纪仁德眉心微皱,“何事?”
文书一边迎着他往里走,一边将手中纸片递过来。
纪四私德不修,不屑与其为伍!
铁划银钩的一行字,力透纸背,纷扬怒气扑面而来。
纪仁德眼睛微眯,掩起眸里瞬间溢出的火气,“哪来的?”
“是派到李府打探消息的人送来的。”文书年纪与纪仁德相仿,与纪仁德相比,他才华不错,运气不佳,亦有自己的伤心事,最后机缘巧合成为纪仁德的文书。但他是个负责任的,既然答应帮助纪仁德,自会出谋划策,用尽心思替纪仁德想办法。
送进李府的人,是他自己出去找的,若真被人寻出来,同纪仁德没半点关系。
纪仁德拍拍文书的肩,“辛苦你了。”
他不动声色端了茶坐在椅子上,不用说话,文书就知道该汇报了。
“李老爷子给李大人写了封家信,李大人当即拍了桌子,自己一个人关书房关了很久,这信……是那人好不容易偷到的,当时烧的就只剩这一片了……”
纪仁德垂眸思索片刻,眸底墨色沉沉,半晌吐出一个字,“查。”
几日后,纪家门庭敞开,迎来的不是衣锦还乡最有出息的纪仁德,而是纪仁德一封书信。
他的调令被吏部侍郎李独慎驳回了!看好的官位无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