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沫是美的。美在它明明无色,却因为阳光,变得斑斓。一瞬间,一刹那,从不被人轻易掌握。
张隽琛投身于救济慈善行业,秉承一腔热情,似乎要用尽他这毕生力气一样去做。比起刚回国时的茫然与无所事事,如今的他,连汗水都来不及擦拭。
早晨。张夫人拉住了张隽琛,问他:“你最近在干什么?匆匆忙忙,早出晚归的。看看,都晒黑了。”
张隽琛道:“没什么,就是出去划划船罢了。”
张夫人皱着眉头,但也没多说什么。她纵使穿了身西洋服饰,脑子里还是腐朽封建思想,觉得自己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多说成年儿子的事情,便消了念头。
转开话题,她问道:“白小姐呢?你们最近可还约着出去逛街?”
白云珠。
张隽琛一怔。他收到过白小姐的电话,问他要不要出来喝咖啡。张隽琛当时是拒绝了,为了几个住在乡下的残疾老人。
他整理了一下袖口,沉声道:“…最近和恪朝他们玩得多,没找她。现在外头乱,也不好约她出来。”
张夫人抿了抿唇,略显不满:“可人白小姐多好!白家也要去东洋的,一块正好作伴。你奶奶可不愿意你以后在东洋找个说鬼话的女人,她得呕死。”
张隽琛皱着眉头,不耐道:“我知道了。”说完他就把胳膊从母亲手里抽了出来,往外头走。
太阳变成月亮。
对于现在的张隽琛来说只不过是个抬头的瞬间。
他真的很忙。连去找愿时惜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
不过今天的事情结束得早。他走在街上,偶然看见一对夫妇。穿得衣服不是很好,朴实无华的样子。
女子走在男子身边,轻声细语地说着。男子时不时点点头。女人手里拿着菜篮子,男人手里拿着点油纸袋。世俗又平凡,充满了烟火气,张隽琛每一日都能见到这样的夫妻。
只是,他今天第一次这样专注的观察,细致地看。细致地让他心底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他冒出了个惊悚的想法。
愿时惜,是怎么想的。
而他自己,又是怎么想的。
他有些慌张。他自己现在做的事情,是自己以前从未想象过的。现在或是即将面临的境况,更是一片陌生。愿时惜,对他来说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与这些期期艾艾的人是一个世界的。
上天在炮火里给予了他纷飞的爱火,又在不经意间给予了他瞬间的清明。
他慌张跑到一边的电话亭,拨通了白云珠家里的电话。
那边传来女孩子惊讶且羞涩的问话:“张少爷,怎么啦?”吴侬软语,精致温柔,是和愿时惜截然不同的风格。却让张隽琛立刻安稳了下来。
张隽琛吸了口气:“没事。你在家吗?现在方便吗?我想请你看场电影,顺便去那次我说风景不错的餐厅吃饭,不知你可赏脸。”
白云珠被这突兀的邀请惊到了。可少女亦有冲动欢悦,答应了下来。
晚上的电影,播的是最近热门的一个女歌星的电影,时间也不长,讲的是老掉牙的爱情故事。
看完电影,张隽琛带着白云珠去一个靠湖边的餐厅吃饭。
这场饭局里,他妙语连珠,逗得白云珠笑个不停。与第一次相见,空有外表但话语极少的张隽琛相比,今夜的张隽琛如同换了个人,仿佛在金镶玉里回到了熟悉的场地,撒野了起来。
白云珠自是享受的。
吃完了饭,张隽琛送白云珠回到了家。
在家门口,白云珠羞答答地抬头看他:“…之前我娘说要找时间去拜访一下张老夫人,你觉得呢?”
张隽琛嘴角的笑容一滞。
眼前灯光朦胧变化,从热情放荡的国外生活到了今夜,从脑海里熟悉的欢声笑语,到了最迫切最真实的悬崖边上。
他道:“好啊,我奶奶一直想见你来着。”
他都不知道他能说出这句话。
白云珠笑得很开心,上前亲了亲他的侧脸,跑回了家。
张隽琛站在原地,笑容从灿烂到虚无。
他又一个人走在街上。
街上找不到那些有烟火味且普通平常的夫妇了,这个时辰他们大多在自己家里吧。
入秋的风冷,冷得人精神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