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顾乐飞费尽唇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了足足三个时辰,从黄昏说到深夜,许麻子说不去就不去。
那么,最后他是怎么改变主意的呢?
因为美味和佳肴二人聊天时说漏嘴的一句话——顾乐飞要他去看病的端贵妃,是顾乐飞的初、恋。
“驸马爷,你背着大长公主……啧啧,这样不好啊……”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的许麻子为老不尊,拿食指点着顾乐飞的方向,朝他嘿嘿邪笑。
顾乐飞的脸都黑了。
他想解释老子对高娴君没有半毛钱意思,根本从未喜欢过那个女人,以前少不更事,看她长得漂亮便傻跟着,如、此、而、已!
可是,还未解释出口,许麻子居然慷慨答应进宫看病。
因为他很好奇顾乐飞的初、恋长得什么样。
虽然得知缘由的顾乐飞很想把他当即掐死就是了。
许麻子那一张坑坑洼洼的脸,进宫之后没人乐意直视。他也有自知之明,老实看病,不说二话,只在心里评论这隔着一层纱帘观看的端贵妃娘娘,的确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呢,说话声音也好听,和大长公主是两种类型的女人,各有风情,各有风情。
除了思考这种不正经的事情之外,他看诊还是很靠谱的,高娴君因为长期服食避孕之物导致的宫寒十分严重,但是因为人还年轻,之前也看过各种大夫吃了很多补品,所以好好调养,还是有怀孕的希望的。
听到这个诊断的高娴君,两眼都在放光。
而这时候她的大宫女紫苏端了一个盘子走进来:“娘娘,东西送来了,已请人试过,是否现在给陛下送去?”
许麻子离得近,好奇地多看了一眼,见是几个包着菜和肉还有酱的长条状物,表皮烤得脆脆的,是从没见过的吃食,挺难看的。
而且他鼻子灵,总觉得这吃食的香味之中,有一缕十分奇怪、令他觉得不详的气味。
本着大夫的职业精神,他好心提醒高娴君:“贵妃娘娘,您如今要好好养身子,吃进嘴的东西都要谨慎,会导致宫寒的万万不能碰。”
“放心吧,本宫对这种玩意儿才没兴趣,”高娴君懒洋洋抚摸着丹寇色的指甲,因着心情不错,她多说了两句解释,“若不是陛下喜欢,本宫才不乐意派人去冷宫……”自知这话不该说,后头的话她便顿住不讲,转而道:“许大夫若是看完了,还请开方子去吧。”
许麻子自然恭敬应了,除了开药方之外,他还写了食补方子和针灸之法,宫中也有女医,只要仔细说了针灸事宜,女医便能照办,不需要他亲力亲为。
有钱有势就是好啊,许麻子一边偷偷感叹,一边在心里想着那古怪的吃食和端贵妃没说完的话。
听说那个南诏王女最近被皇帝打入冷宫,难道这吃食是她做的?端贵妃和南诏王女都是皇帝的女人,两人应该是竞争关系,端贵妃居然会让冷宫中的女人做食物给皇帝吃,不会惹皇帝生气?或者让皇帝重新想起这女人的好?
宁愿冒风险也要把这吃食弄来,可能性只有一个,那就是皇帝真的很喜欢吃这玩意。
可是……为什么呢?莫非这吃食有何特别之处?
奇怪,太奇怪了。
想起自己刚刚闻到的那一抹古怪的气味,并非是香味,却让人闻了还想再闻,细思恐极的许老头将此事暗暗记在心中,决意回去告诉顾乐飞。
毕竟是人家初恋,他身为驸马的朋友,应当替驸马好好关心一下嘛。
阿弥陀佛,希望驸马不要因为这件事被大长公主罚跪搓衣板,阿弥陀佛。
许麻子入宫看诊的这天上午,顾乐飞并没有待在公主府中等他消息,如果这样就显得太刻意了,一定会被这老不修的家伙误认为他是关心高娴君的近况。
那样的话他会又想掐死许麻子。
为了避免惨剧发生,顾乐飞陪着司马妧去了楼府。
自楼宁外放之后,司马妧有空便会回楼府看看外祖和外祖母,看看表嫂宁氏和可爱的小表侄子、表侄女。
这天上午也是一样,司马妧和赋闲在家的楼重谈论时下最重大的南诏王犯边一事。她知道司马诚不可能派自己去,于是和楼重谈论的也只是打南诏的战略方法,一老一小两个将军凭此聊以自、慰。
和朝堂上的主流意见不同,司马妧认为目前最大的威胁不是南诏,而是虎视眈眈的雅隆部人,他们活动的地区比南诏大很多,上可跨过祁连山脉入侵河西走廊,下可兵犯川西占领剑南,南诏更像一个先头卒子,探一探大靖实力。如果发现大靖的兵软可欺,雅隆部一定会毫不犹豫大肆举兵犯边。
故而此次打南诏不该只盯着西南一角,而应当与西北的哥舒那其联合行动,一方盯着雅隆部向他们持续施压,另一方或者对南诏速战速决,或者拿准南诏王初上位还不稳的各种内部矛盾、分而化之。
是的,要么速战速决,要么按兵不动实施离间计。正所谓上兵伐谋,南诏距离帝都太远,地形不熟悉,补给跟不上,北边又正在遭遇水灾,司马妧不赞成带太多兵去,战线拉长、步兵太多,对己方不力。
楼重一边听一边点头,深感自己这个外孙女的确是最优秀的将领,那种只知道冲锋陷阵、砍人如切菜的猛将只是莽夫而已,真正出色的将领具备良好的大局观和前瞻意识,懂得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
“可惜,可惜啊……”楼重一面摸着胡须一面叹气,亲自端着点心过来的楼老夫人狠狠拧了一下他的耳朵:“死老头子,妧妧今天来看你,你老是在这里唉声叹气干什么?妧妧现在皮肤细了白了,整个人都变美了,也有女儿家模样了,你难道不高兴?”
楼老夫人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皇帝爱派谁去打南诏就派谁去。他们楼家现在人丁单薄,妧妧虽然姓司马,那也始终是她最宝贝的外孙女,她可不想外孙女上战场给司马诚那小子卖命。
楼重知道妻子的意思,便也转而哈哈笑道:“是我老糊涂。来来,妧妧,让外祖瞧瞧,最近都吃了什么好的,这皮肤光滑水嫩得,不像被西北大戈壁的狂风吹过的啊!”
话题转移太快,还沉浸在南诏问题中的司马妧没反应过来,直愣愣地回答:“我不知道,都是小白做的。”
小白?
哦,就是正在和他那两个曾孙子孙女玩儿的胖子,妧妧的驸马嘛。
楼重眯眼,看来这小子还不赖,把妧妧照顾得挺好,妧妧也挺喜欢他的样子。
妧妧叫他“小白”?嗯,是挺白的,不过体积这么大,怎么着也是个“大白”吧?
比起楼重不着调的发散思维,楼老夫人想的问题更实际一些。外孙女那句“都是小白做的”让身经百战的老妇女楼夫人浮想联翩,大家都明白,女子要变得美美哒,有古人说,采阳补阴最好不过。
所以……
所以楼老夫人说出口的感叹比楼重更无厘头:“一眨眼妧妧也是大人了呢,已经成家一年,是该生个大胖小子延续香火啰!”
大胖小子?
司马妧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满脸感慨之色的外祖母,然后偏头朝顾乐飞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