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珩眉心一紧,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件事先搁置着。上次我说要低调地收购市面上署名‘万维’的画作,据我所知,已经收得差不多了。”
“是的,市面上万维的画作并不多,大概二十幅左右,价格都很便宜。但是有些画廊听说了这个消息,似乎在四处打听万维的下落和新作。这个画家很神秘,手机号什么的从不留给别人,基本上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宁总……我能问问您收集他的画作是为了什么吗?”
“我个人很欣赏他作画的风格,想物色一幅作品送给董事长当生日礼物。但是他的知名度不高,画风亦不讨喜,这类画家要不埋没一世,要不红透半边天。我觉得让艺术家的价值被社会肯定,也是对艺术的一种尊重。”宁珩根本连姜维的画都没见过,如今信口开河倒也说得头头是道。
有的男人的爱只挂在嘴上,有的男人从来不说,却默默用实际行动滴水穿石。本来只想看看那个求把他ps掉的姑娘到底是什么货色,发现她心无城府还动不动遭小人陷害,越来越放心不下她。既然放心不下,那就不要放下了。
钟嘉卉历来以宁珩马首是瞻,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信服的问:“那么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把价格炒上去。”宁珩轻描淡写一句,几乎改变了姜维以后的人生,不过这是后话。
宁珩退出oa,再次望向紧闭的休息间门。
覆盖半面墙的落地窗外,玫瑰色的夕阳浮在一片薄薄的雾霭中,给几片厚云镶上橘色的金边,即将归巢的鸟在薄云间盘旋着,渐渐幻变成一个个小小的黑点。天地就像一张无形的网,束缚住每个渴望自由的灵魂。有人也向御通制药撒开一张网,宁珩要在逮住始作俑者之余,撒开自己的网,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他只需摊开手掌,等待放飞的小鸟疲倦地落在他的手心。
但是,当母亲贾莱思亲昵和拉着裴景筱忽然推门进来时,一切又似乎不在掌控中。宁珩起身,钟嘉卉跟在贾莱思身后抱歉又惊慌地望着他,她似乎也不知道董事长夫人搞“忽然袭击”,先去行政部跟裴景筱寒暄了一阵,又忽然来到了宁珩的办公室。
母亲探望儿子天经地义,谁敢拦着太后銮驾?
宁珩不悦地瞥了一眼裴景筱,引着贾莱思坐下,亲自倒水。原来,他母亲今晚约了裴太太打麻将,顺便来接裴景筱和他一起吃个便饭。贾莱思是个早年留洋过的新女性,思想开明,从未对宁珩表达过想选谁当小儿媳妇的想法,但可能是受到宁殊贵的怂恿,也不得不多跟裴家来往。
“晚上我恐怕没空。”宁珩看了一眼腕表,“约了人。”
“不能推掉吗?”贾莱思有点失望,“裴太太刚从意大利回来,还给你带了礼物。”
“我约的人,很重要。”
“啊,那就没办法了。”贾莱思耸耸肩,安慰性地拍了拍裴景筱的手背,“宁珩是个工作狂,晚上不是在加班就是约了生意伙伴谈合作或者应酬。”
裴景筱很尴尬地笑了笑,夏奈尔经典色号的唇膏衬得她的皮肤雪白娇嫩,但仍无法让现在的宁珩多看她一眼。她不禁想起过去那个站在雪地里一直等她出来的“穷小子”gustave——当时她不明白,自己和gustave物质条件的差距如此之大,他为何敢那样坚决而勇敢地追求自己,她承认他看起来很帅,即使很廉价的衣服都能穿出阿玛尼的水准,可如果真的答应他的追求,自己不知道会被多少朋友笑话,会被多少追求者非议不已,她不会给这样的留学生少奋斗二十年的机会。而她回国后,听母亲提起御通集团宁董事长的小儿子宁珩、又看了他在财经杂志专访时拍摄的照片后才顿悟——gustave有着远远优于她的家世,他对她的追求绝对不会是高攀。
一场本该温馨浪漫的异国情缘,在她门第之见和虚荣心的作用下付之东流。
“既然这样,我和小裴就先回去了。”贾莱思饮下半杯花茶,指了指休息间,和善地望着裴景筱,“补个妆,你等我一下。”
宁珩一怔,站起身来,又坐下沉默不语。
五分钟后,贾莱思平静地从休息间出来,整理了一下围巾,说:“下次妈妈再来约你共进晚餐,一定提前排个预约。我们走了,你不用送。”
话虽这么说,宁珩还是送她们到电梯口,折回来打开休息间的门,姜百万一脸惊恐地坐在床上,身上穿着他的衬衣和她自己的黑色秋裤,光着脚,吹风机还放在一旁。宁珩环视一圈,被子掀开半边,床单微微凌乱,浴室的水还未拖干净,是个正常人都会怀疑他们下午做了什么好事——即便他俩其实啥也没干。
“刚才进来的……是谁啊?”姜百万紧张地问,还不等他回答就滔滔不绝,“你们长得挺像的,该不会是你妈吧?我的老天!她进来见了我吃惊得都说不出话了,问我叫什么名字就进了洗手间,出来时叫我把衣服穿上,说天冷,完了就出去了!”
贾莱思若不是有这样淡定至极又知进退的性格,怎能当得了御通的太后?她如果想问,过阵子自然会问,见他房里有个刚洗好澡的女人她高兴都来不及,自然不会发难,从她走的时候没有牵着裴景筱的手就知道了。
宁珩不答,转了话题,“你穿我的衣服挺合身的。”
这是变相在说她壮硕好吗?姜百万一听泄了气,电视剧里的女主角穿男主角衬衫时都是空荡荡的,像套了件白大褂在身上似的,她怎么穿着比他还合身?“好吧,我从明天开始减肥!”
女人这辈子总是不断燃起减肥的念头,又在哪怕是一碗虾籽饺面的夜宵面前决定明天再减。所以,宁珩根本不把她的话当回事,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饶有兴趣地打量她,像她以前鉴赏那件雍正款蓝釉瓶一样。
明明用的是他的沐浴液,为什么这股幽幽的香味跟瓶里的完全不同,或许是因为,还混合着女性自身的体香?
姜百万吹干头发,指着小碗,“对了,没用完可以打包吗?喂!你……你!!”话没说完,宁珩如同饿虎扑食一样直接把她压在了床上,双手按着她的手腕,居高临下俯看她,眼中的侵略意味如同燎原之火,包裹她全身。
“你不该洗澡。”他压低声音说,话音刚落就吻住了她的唇。
☆、鳗鱼盖浇饭
姜百万一如以前挣扎着,无奈他太强势,按得她除了头部之外一动不能动。如果说以前他的吻是措不及防她百般不愿,现在她在最初的挣扎后没一会儿就放弃了抵抗。两情相悦的感觉是致命的,好像你饥肠辘辘回到家发现桌上有一盘你最爱的鳗鱼盖浇饭一样欲罢不能,米饭又香又软,撒着白芝麻和翠绿香葱的鳗鱼鲜嫩酱汁油亮,吃了一口味蕾就开始欢呼,怎么舍得放下筷子?
宁珩在感觉到她的缴械甚至是一点点回应后只会进一步攻城略地,不会轻易偃旗息鼓。战火蔓延领地,忽如其来的暴风雨中,他策马狂奔追穷寇,使其一路丢盔弃甲溃不成军。战事如同一首诗中写得那样势在必行,他要穿过枪林弹雨,要把无数个黑夜摁进一个黎明,要把无数个他奔跑成一个他,强势引领着她奔驰过起伏的山峦,诡谲的沟壑,新世界与旧时态的对决一触即发。
(注:此段“穿越枪林弹雨”等34字援引自诗人余秀华的《穿越大半个中国去睡你》)
“我真是疯了!”姜百万推开他,用被子裹住自己,因为恐惧和愧疚她的心跳得已然爆表,喜欢上一个人有多纠结和甜蜜,竟最终在宁珩身上体会了,这颗在外人看来难以企及的星星撞击进她的心田,化成一颗不知会开花还是结果的种子,生出根来紧紧缠绕她周身,像藤蔓和大树,千百年后或许就变成了一体。
耳边依稀又想起他骗自己跟一乐去坐游乐设施时,音响播放的歌曲——
oh~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不能承受我已无处可躲!
宁珩移动了一下,平躺在她身边顺势伸进被子里握住她的手,呼吸又深又长,胸膛上下起伏着。
“你到底……什么意思?”姜百万咬了咬下唇,耍小脾气把手抽出来,瞄见他下.身坚硬顶起的起伏又窘迫地移开目光。
“我以为在我第一次说你是我的女人时你就猜到了。”宁珩偏头看着她,目光坚定又果敢,“我不管你是谁的女儿、家境如何、过去对谁倾心,以前做了什么、将来又想做什么,留在我身边就是你最终的归宿,我的现在就是你的未来。”
姜百万的小心肝被震得颤抖不已,这种昭告了一生一世归属权的表白虽没说半个爱字,可足以勾出她对于爱情的一切希冀,美得如同古巴比伦最壮丽的诗篇。
想起来,宁珩对待自己一直是有些许特别的,否则又怎么会屡屡在危难关头“英雄救美”?虽然这么个比喻太过俗气和无耻。姜百万陷入了过去的种种回忆中不能自拔,其实宁珩并不是第一次让她如此心慌意乱。
宁珩翻了个身,把她压在了自己身下,双手捧住她的脸,迫使她不能别开头装鸵鸟。
“看着我。”他的声音低哑又充满魅惑,简直要把人拉近深渊里去。不,或许他本就是深渊。
“我……我不敢看你!”姜百万那个慌张呀,干脆把眼睛闭上。
电视剧里的男女主角对视久了都会冒出火花的。
转念一想,闭上眼睛就不知道他的动作了,万一他又亲她怎么办?姜百万又睁开眼,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半晌,她跟猪八戒见到狐狸精似的,说:“你又要色.诱我?”
“这不是色.诱,是心诱。”宁珩指了指她的心口,然后望着她胸口的起伏,眸色微微染上些许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