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娘愣了愣,注视着她。
说到这里,她眸色暗了暗,语气带着一丝沉冷的平和,接着缓缓道,“她不是愿意做荆氏的马前卒吗,那我们就成全她,给她机会。你以后可以多盯着她点,她性子急躁也不够细致,必定会露出马脚的。届时人赃俱获,我倒要看看荆氏如何救她。”
整个过程中,谨娘目光一瞬不动的看着她的眼睛,听她把话说完。虽然她向来处事不乱,遇事不惊,但是,还是第一次听她说出这样心机深沉的话来,语气及口吻与以往相比也明显的变了。
谨娘愣了一瞬,旋即答应道:“还是姑娘想得周到,老婢必定严防死守。”话落间,再次多看了她一眼。
……
忠武侯府的下人们统一一身素白服丧,连府里盛开的红梅都被缠上了白绢,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一道月亮门,走到一条刚刚扫过没有多久,此时又很快落了一层浮雪的石子路上。忽然,薛玉娇脚下一停。
脚下的这条路,薛玉娇特意留意了一眼,正是她前世扭伤脚的地方。
定了定神,她随便找了个理由绕开,抄小路走。一路上,谨娘时不时为她拂去落在身上的浮雪。
薛玉娇来得早,第一个到的灵堂。
堂内两侧烧着火红的炭炉,棺椁前摆着一只供人烧纸的火盆,盆里残留着先前烧过冥纸的灰烬,满室散发着一股特殊的味道。
薛玉娇站在棺前,仿若入定,衣袖下纤弱的双手渐渐蜷起,满脑子都是前世临死前孙莹莹对她说的那些话。
她的父亲,并非敌国细作所害,真正的凶手,就藏在这金陵城里面。
她微微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只觉心中隐隐作痛。
她承认现在能力弱小,暂时勉强能够自保。可是,她必须要查明真相,为父亲讨个公道,沉冤昭雪!
谨娘为她搬来一个垫子,她心中凄怆的双手合十,上前跪了下去。一头如瀑青丝散在身后,静静地望着正前方刺目的“奠”字,心中默念:父亲在天之灵,请保佑女儿早日找到杀害您的真凶,为您报仇雪恨。
谨娘站在一边,两眼噙泪,不知是为侯爷,还是为眼前可怜的孤女。
往日侯爷在世时,纵然荆氏和二姑娘如何看她家姑娘不顺眼,好歹多少也能有些收敛,现在侯爷一走,她身后没了支柱,也不知道接下来的处境该会有多么艰难。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听声音看,人不少。
薛玉娇眼睛微微一眯。该来的,终于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兴趣可以猜猜谁是幕后真凶?
还有就是,男主两章后出场,前几章可能慢热一点,后面就好了。
相信我,这是个甜宠文!
第4章 非议长辈
谨娘上前扶她起身。
声音渐近,来人陆陆续续进屋。按长幼排序,薛玉娇在几个兄弟姐妹里面年纪最小,她朝来人一一行见礼,声线平稳的分别叫道:“大姐姐。哥哥。二姐姐。”
走在最前面的女子,内穿白色孝服,外罩一件雪白翟凤出云斗篷,头上插了一只白玉冠羽海棠钗,除此再无其它装饰物。她缓步踏雪进屋,修眉薄唇,明眸如星,虽算不得绝色艳丽,但是娴静若兰,素面如雪,美得另有一番韵味。
进了屋,随身丫鬟紫薰为她解下斗篷,扶她跪到左侧第一个位置的软垫上。
薛玉娥今年十八,身为薛家庶长女,知书达礼,温娴雅致,标准的大家闺秀。因四年前那场及笄礼上,曾被薛太后亲口称赞“端庄高雅,贤良淑德,女性之典范”,一时间,引得无数名门望族的女子羡慕嫉妒,已然成为京中女子们争相学习效仿的模范,同样的,但凡哪家姑娘犯了错,失了体统,当长辈的都拿她来做标榜。
是以,在外生性贤良,秉性高洁的名气,就连薛玉娇这个嫡女也不由望尘莫及。
虽然薛玉娥名声远扬,但有一点不大如意,那就是她的终身大事。前年原本打算与订过婚的户部尚书家的嫡次子办完婚事,结果成亲前男方意外坠楼而死,直到今天薛玉娥的亲事也没有着落。加之父亲薛义去世,按照习俗应当守孝三年,于是成家更加遥遥无期。旁人难免为她着急。
跟在薛玉娥身后的少年,是薛家后继人中唯一的一名男性,名叫薛啸云,略长薛玉娇一岁。容貌俊朗,尚且有些青稚,因心性顽劣,不务正事,时刻给人一种玩世不恭的印象。成日里不是和城里几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流连赌坊和青楼,就是插科打诨,日子过得好不潇洒和惬意。
薛啸云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纨绔子弟,以前薛义在家时,没少为他的事操心,偏偏他还不争气,到处惹是生非。而薛义一年到头有大半的时间都在外,所以对他难免疏于管教,荆氏溺爱管不得,沈老夫人也撒手不问家事多年,所以现在薛义一死,很多人都一致的认为,百年来根深底固的忠武侯府一旦落到这个不成气候的薛啸云手里,估计很快就要根基不稳,离衰落不远了。
自薛义死后到现在,谁也没见过他流过眼泪,更别提流露伤心之色。这几日操办丧事全是他叔父一个人忙里忙外不说,亲自守灵也是敷衍应付,整个人一天到晚浑浑噩噩的,一副极不专心的样子。旁人看不过去,但谁也不敢说上一二。
薛啸云走到软垫前,书童姚礼卷起袖子,蹲下身去帮他擦了擦,方撩起衣摆跪上去。
最后一个,自然而然就是她那跋扈自恣的二姐姐薛玉芳了。薛玉芳与薛啸云是一对双胎,同为荆氏所生,薛啸云比她从肚子里早出来不到一刻钟,所以她自然排在了后头。
遗传了父亲一半的容貌,薛玉芳固然生的也差不了,但和其她两位姐妹相比,显然要逊色几分了,看起来有些小家子气。她头上插着一只朝阳珊瑚流苏簪,耳上挂着嵌珠飞云耳坠,擦香抹粉,身戴佩环。和她相比之下,薛玉娇妆容显得非常简单朴素。但即便不加修饰,姿色也远胜于她。
薛玉芳平日里仗着有生母荆氏为她撑腰,性格任性刁钻,桀骜不驯,没少欺负薛玉娇。偏偏那个时候的薛玉娇总是抱着能忍则忍,忍不下去才为自己争辩几句的态度,于是屡屡受了委屈也默默独自承受。
薛玉娥,薛啸云,薛玉芳,这三人同为荆氏所出,所以皆是庶出。如此一来,薛玉娇虽辈分最小,但却是薛家唯一一个嫡出。
见到薛玉娇的那一刻时,薛玉芳斜着眼睛轻蔑一扫,飘出一抹不屑的冷笑,一张嘴便语带攻击:“妹妹来的够早的啊。可惜了,父亲死了,你这会儿表现的再积极孝顺,他老人家也看不到了。”说话间,两耳上玉珠轻晃,一脸的嘲讽。
薛玉娇心中固然不喜欢她这个姐姐,但现在还没到与她吵架的时候。收起情绪,起步径自跪到自己的位置上,没有理睬她。
薛玉芳只当她和以前一样,不敢和自己顶嘴,心下得意。
丫鬟红莲扶她落座,她跪了不消片刻就有些烦躁不安了,于是扭头同薛玉娥窃窃私语起来。几人都跪在一侧,声音自然也落到了旁边薛玉娇的耳边。
“大姐姐,”
薛玉芳倾斜着身子,伸手从背后轻轻捅了捅薛玉娥,笑盈盈的道。
两人中间隔着薛啸云,薛玉娥抬起眼皮看她,平声问道:“什么事?”
薛玉芳试探问道:“都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现在父亲不在了,祖母又早就不问家事了,你说,下来谁会成为咱们侯府的一家之主?”
薛玉芳与父亲薛义早些年并不怎么亲近,除去薛义常年在外打仗,和几个子女相处时间不长这层原因以外,还有一个原因是,两人之间的亲情早就因为薛玉娇而出现了裂痕,这一点,府里基本人人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