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的活计不好做,她又年小力弱,可后来在选拔的时候,正是因为她身形细瘦,容貌也还算清秀,便被选作了伎人培养。
然后便是...
红药定了定神,使劲点了点头,道,“县主...你还记不记得,当年苏峻作乱建康时,有一群在宴会上专跳白纻舞的小舞姬?”
... ...
无忧蓦地瞪大了眼睛。
苏峻之乱,祸及建康,殃及朝堂。
那苏峻为人,残酷凶暴,他入了建康后,因为忌惮几个大家族的名声,不敢公然下手,便极尽方法,想要抓住他们的把柄,为己所用。
曹家的处境,在那时也是如此;而阿父的软肋,就是她。
于是,苏峻想出个方法,他想要借宫中摆宴,来好好震慑这几大家族。
那一回,他在传话时指明,要几大士族的家主都带了自家的继承人赴宴,而阿父逼不得已,只好也领着男装打扮的她进了宫中。
苏峻从进宫以来,每每便坐在司马衍侧旁。
那天晚上也不例外,见众人悉数就坐,他遂从司马衍身旁起身,拈着络腮的胡须,大肆嚷嚷了一番狗屁不通的文辞。
然而等他一通言毕,在座众人,均是不发一语。苏峻面红耳赤之下,只好先挥手,让宴会开始。
... ...
有宴必有舞乐。
宴会刚一开始,大殿中央便躬身上来一群舞伎。
这群舞伎都穿着白纻舞衣,她们一个个身材纤细,容貌秀雅,音乐一响,舞袖衣裙轻飘飘地,彷如轻风流送,变化万千。
一舞作罢,那苏峻眯起眼睛,向台下众人环视一圈,随口点了个名,道,“庐江何佚,你来说说,这舞跳得如何呀?”
那何佚不明所以,回道,“舞姿翩跹,自是极好。”
苏峻点了点头,他让领头的那舞伎站了出来,道,“你听到了,何郎君夸你舞跳得好。”
那舞伎唯唯诺诺,不敢说话,却听苏峻又道,“舞跳得好,自是因为一双腿生得好。不若这般吧!既然何郎君赏识你,你就把你的双腿献出来 ,送给何郎君,如何?!”
苏峻说这话的时候,口气好像在顽笑一般,可那舞伎却是全身颤抖,跪倒在地上,“不!将军,不要...不要!”
那何佚也慌了,他呼得站起身来,“...将军,这不好笑!”
“谁说这是顽笑?!”苏峻语气转肃,瞄向一旁的刀斧手,道,“带她下去,把她的双腿给我砍下来!”
氛围本就不怎么亲和的宴会,瞬间变成了血淋淋的屠场。
只听殿外传来那舞伎几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随后那两条还带着温度的长腿便被扔到了何佚面前。
包裹断肢的衣裳破碎不堪,白色的裙摆染透了鲜血。
大殿中,瞬间充满了血腥味,莫说那何佚变了脸色,连司马衍也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至于无忧,更是从一开始就被曹统捂住了眼睛和耳朵。
苏峻笑眯眯地,视线再往台下看了一圈,道,“会稽丁原,你说说看,今日这舞,跳得如何啊?”
那丁原瞧了瞧站在第二位的舞伎,咬咬牙道,“...勉强入眼,不值一提。”
苏峻挑起嘴角,向那已经瘫倒在地上的舞伎道,“这可糟了!丁郎君对你很不满意,既然这样...”他向那刀斧手示意,露出阴狠之色,道,“小小舞伎,连支舞都跳不好,留你何用!去,把她的脑袋给我砍下来!”
从砍腿到砍头,场上的骚动,闹得比刚才更大了。可无论那舞伎如何呼喊求救,最后还是被人拖将出去。
等外面的惨叫声结束,再进来端到那丁原面前的,便只有一颗血淋淋的首级了。
...这些建康士族的二代、三代,何尝经历过这样的血腥?!
方才遭受了那样一波惊吓,对他们来说便已是极限了。
因为那舞伎死不瞑目,首级的眼睛也还是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脸上的残妆和着飞溅的鲜血,悚然惊人。
只听那丁原大叫一声,却是一头直接栽倒在了地上,再也起不得身了。
... ...
曹统一面捂着无忧的眼睛和耳朵,一面在心中将那苏峻连番痛骂。
这时,殿内短暂地骚动了一会儿,那苏峻再次张口,望向无忧的方向,“曹家,嗯...你来说说,这舞,跳得怎么样啊?”
那一刻,无忧的心跳都停顿了。
曹统站起身来,大声道,“将军,吾儿尚且年幼!”
苏峻却挥了挥手,“文盈,何必推脱?!”
“曹家人才济济,魏武幺儿曹冲更有神童之称,年方五岁,便能称象。文盈之子,尚比不过汝先祖否?!”
苏峻的意思,便是非逼着无忧表态了?!
曹统心乱如麻。这时,无忧却拉着他的手,站起身来。
就算阿父不让她听,不让她看,殿内氤氲着的那股血腥气却是掩盖不掉的...无忧想着,向那排在那队伍第三个的舞伎往去,却见这时,那小舞伎也满含着恳求,向着她望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