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说什么呢,这是赏给您的,怎么能给我。再说了这端午宴可是热闹,皇上太后都会去,主子打扮得鲜亮些,也显得喜庆呢。”
知薇懒洋洋往椅子里一靠:“我也没说去啊。”
“您又不去啊,别这样,您别总跟皇上赌气啊。”
知薇一愣,连锦绣都看出来她是在赌气,那一位别也看出来了吧。不过他看不看出来也没关系,反正不打算恩爱缠绵,管他怎么想。皇帝管天管地,还能管别人脑子里的东西不成。
锦绣却很懊恼。傻子才看不出来她家主子的心思,不就是头一回侍寝让皇上退了伤了面子,自此便较上劲儿了。
皇帝以她养病为由不让她去参加宫宴,她便索性再也不去。锦绣虽佩服主子的脾性,却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这天下都是皇上的,谁不得听他的?一时的冷落算什么,后宫里的女人个个想尽办法凑过去,没机会还要制造机会呢。现在皇上那边递橄榄枝来,主子倒不领情了。
锦绣虽是知薇带进宫的,却比对方更能体会宫里的人情冷暖。她是宫女,那些势利眼的白眼和浑话她听得比知薇多,心眼也就比对方多一些。
今天这事儿虽说明面上是良妃娘娘安排的,但锦绣清楚,那必定是皇上发了话的。三年了,皇上不管主子,除了小路子没一个敢跟落月轩亲近。如今巴巴地送东西来,还不是因为皇上松口了?
皇上都松口了,她家主子怎么还跟头倔驴似的硬拧着不干呢。
锦绣想不通,知薇却想得明白。不管这是皇帝还是良妃的主意,都不是像锦绣想的那样。重获恩宠?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她从未被宠过,也就谈不上“重获”这一说。若从前跟皇帝有点情分,时间久了他一时脑抽想起自己来了倒有可能。可从未有过感情的两人,再想起来的机率完全为零。
知薇很肯定,送这些东西来只不过是为了皇家脸面罢了。她是个贵人,也没被皇帝亲口下令打入冷宫,表面的东西就不能省,否则就是打皇家的脸。
那些东西她收下了,要她收了之后再满世界招摇堵流言蜚语,她才没那个闲功夫。
于是布料和首饰在她这里被打入“冷宫”,任凭锦绣说破嘴儿也不动它们。锦绣没她的吩咐自然不敢动,只能每天过去看看摸摸,心里默默流泪。
就这么过了两三天,让知薇头痛的事情又来了。这一回来的是良妃身边的大红人瑞香。良妃如今在宫妃里是头一把交椅,这瑞香是她身边最得力的人,自然也是眼界高的。
锦绣想起那天大公主身边的芙蓉见了她尚且是那般傲慢的嘴脸,更何况延禧宫的掌事宫女瑞香,初一见差点吓得她厥倒。
知薇是不怕瑞香的,可她挺烦她来的,尤其是瑞香带来的消息她更烦。
这良妃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竟是派瑞香来同她说,让她定要参加这次的端午宴。瑞香还不忘打感情牌:“我们娘娘好长时间没见贵人了,甚是想念,只盼着那一日能同贵人好好说说话儿。”
要不是碍于良妃的面子,知薇鼻子里的冷哼就要冒出来了。睁眼说瞎话的功夫真不是盖的,良妃娘娘要真这么好心,会眼看着她身边的宫女太监一个个跑了?会不再派人过来接替?
若真想说话,何不邀她去延禧宫一坐,费劲巴拉劝她参加端午宴,只怕这也不是她内心真实的想法吧。
良妃确实不想她去,但没办法,皇帝开口了,她只得照办。派瑞香去落月轩后她就一个人坐那里想事情,想起那天在养心殿同皇帝说端午宴的安排时,一向不理这种事的皇帝破天荒来了句:“沈贵人如今身子如何,太医院可有派人去瞧?”
良妃心里咯噔一下,心知不妙。皇帝这意思看来是要让沈贵人露脸,若推说她还病着,太医院的存档却是拿不出来。久病的贵人一点看诊记录都没有,回头皇帝挑起刺来她可担待不起。
于是只能实话实说:“早就大好了,如今已不吃药了。就是沈贵人喜静,不大与姐姐妹妹们走动。”
“端午那日让她一道过来,与你们姐妹说说话。”
皇帝都这么说了,良妃还能说什么,自然满口答应。话回完了她托着肚子刚要走,皇帝又添了一句:“你同她好好说说,到时别在太后跟前失礼。”
这话良妃初听不大明白,应了之后往延禧的一路上都在琢磨。沈贵人这人虽说特别,进宫三年倒也没做过失礼的事儿。她整日里待在屋里不出门,不争先不掐尖,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就算到了端午宴上,也断不会大出风头。又如何谈得上失礼二字?
回屋后她叫来瑞香,直接问道:“最近可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儿?”
☆、第7章 中毒
良妃一人坐在屋里,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凉。
那天瑞香搜肠刮肚想了半天,终于说了一句:“若说有,便是那一日大公主的雪团找着了。听说
是在落月轩附近找着的,落月轩里的两个宫女给送了回来。”
良妃眼前一亮。那天皇帝正好就在她这里,难道是碰巧撞见了?落月轩哪来的两个宫女,良妃心里清楚得很,那里除了沈知薇从宫外带来的一个锦绣外,早没其他人了。
难道说那两人中有一个便是她?
难怪皇帝说那样的话,想是见着沈贵人落魄,故意给她提醒。那“失礼”二字分明说得是她。
如今后宫内中宫之位空悬,六宫名义上是掌握在太后手里。可太后年纪大不好理事儿,她担了个协理的名头,却干着真正管家的事儿。
沈贵人说到底跟她姐妹相称,在她的“照顾”下过得这么凄惨,皇帝这是在说她呢。
良妃当即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第二天就让人往落月轩送衣裳首饰。至于宫女太监的她也想送,可不能做得太明显。往各宫送东西她平日里也时常做,所以不打眼。可一下子往落月轩送那么多人,皇帝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事儿得慢慢来,一个个人往里送,还得千挑万选捡几个信得过的。既送了,自然得做延禧宫的眼线才是。她这人从不做浪费的事儿。
瑞香回来后第一时间便来向她复命,良妃自然关心知薇的表现。瑞香跟了良妃多年,早练就了一张不喜不悲四平八急的脸,语调轻柔即又条理分明地回禀道:“沈贵人嘴上应了,但奴婢看着她似乎不大乐意的样子。”
“怎么个不乐意法?是嫌咱们冷待了她还是……”
“不是这个,奴婢觉着沈贵人不想参加端午宴。娘娘,这沈贵人着实奇怪,奴婢真看不懂她心里想的什么。”
不说瑞香不明白,精明如良妃者也有些糊涂。这后宫的女人全都是一样的,不管演什么戏,都只是为了亲近皇上罢了。以往那些个女子无论使什么手段,她都能一眼看到本质。可这个沈贵人真让人摸不透。她似乎真心不在意圣宠,甚至一直避着皇上,天底下竟有这样的女子,实在太过出奇。
但沈贵人不争良妃却不能不防,淡淡吩咐了一句:“最近这个落月轩,给我盯紧点儿。”
一句话,知薇住的落月轩附近就又多了几个眼线。她却浑然不知,还在为端午的宴会怎么推掉烦恼着。
良妃都发话了,不去不大像话,摆明了跟人过不去。再说良妃的意思很可能就是皇上的意思,虽然不清楚这个长成啥样都不知道的皇帝这么做是啥意思,但她只有一颗脑袋,公然违抗圣意可是大大不妙。
这事儿可把她愁的。偏偏锦绣还乐得跟什么似的,瑞香一走就立马搬出前几天姜太监送来的衣裳料子,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可劲儿地就往她身上比划,边比划还边嘟囔,到底挑哪一个做衣裳才好。
知薇被她烦得不行,看手里丝绢上那只跟雪团差不多样子的兔子十分不顺眼,索性扔一边去,又挑了块做扇面的料子出来,凭着记忆在上面画了两只流氓兔。
这是她这一代人年轻时候的记忆,可锦绣没见过,立马好奇地凑上来:“主子,这是什么,兔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