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北行轻描淡写地道:“我也是刚来,远远地就瞧见你了,想吓你一跳。”
萧阮瞪了他一眼:“好端端的,吓我干什么?走吧,我哥他们去前面猜灯谜了,我们一起过去。”
蔺北行摇了摇头:“这里人太多了,我带你去另一个好地方。”
“可是……我大哥找不到我要着急了……”萧阮往外张望了两眼,盼着能找到萧亦珩他们,可是,放眼望去,全是一个一个差不多的后脑勺。
“我让人去找他们,”蔺北行安慰道,“找到了带他们和我们汇合。”
也只能如此了。
萧阮跟着蔺北行,从小巷子里绕了一大圈,到了云亭河的东侧。这里没有林立的酒楼店铺,大花灯也还在西边缓缓往这里飘,只能远远地瞧见一团团的亮点,人少了很多。
边上有个小土坡,萧阮拎起裙摆往上走了两步,视野顿时开阔了不少。
放眼望去,粼粼的水波中倒映着一轮明月,点点花灯中烛火摇曳,灿若星河,远处一座石拱桥横跨水面,偶尔有孩童嬉笑玩闹声传来,为这一幅出尘的月色图增添了几分带着人世间烟火气的幸福味道。
萧阮有点累了,找了一块太湖石坐了下来,手托着腮撑在了膝盖上,静静地凝视着前方。
皎洁的月色轻柔地流泻了下来,将萧阮的侧影蕴上了一层浅浅的银光。
微翘的眼睫、小巧的鼻尖、柔软润泽的唇瓣、还有下颌和脖颈精致优美的弧线……
蔺北行目不转睛地看着,整颗心仿佛被浸在了这云亭河如水的月光中,越来越柔软。
有什么声音越来越响,一下一下地在心口擂鼓。
那是他的心跳声。
此时此刻,就算他再想自欺欺人,也已经骗不了自己了。
他对眼前这个女子动了情。
这一刹那间,许多念头纷至沓来。
为什么他总是时不时地惦记着萧阮?为什么他看不见萧阮就心里空落落的?为什么一见到萧阮和别的男子笑语晏晏,他就胸口闷闷地难受?为什么会在已经决定离开京城时还要强行多留下来十天想要陪她过这个元宵节?
不是因为她是他一早就认下的小兄弟,也不是因为两个人投缘,而是他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她,所以才会时时刻刻就想见到她、甚至想要把她占为己有。
那么,萧阮喜不喜欢他呢?
当然是喜欢的。
他定了定神,仔细回想着从前的点点滴滴。
身为萧尔沅时,萧阮对他的依恋;变回女儿身时,萧阮对他的软语相求;秋狩射箭时,萧阮眼中对他遮掩不住的仰慕;情绪低落时,萧阮对他的温言抚慰……
慕呈青算什么?只不过会写几句诗、说几句甜言蜜语罢了,萧阮会对他和颜悦色,那也只不过是因为他“师兄”的身份罢了。
别的男子那就更不用说了,小的小、纨绔的纨绔,怎么能和他相提并论?
只是,为什么要这样的阴差阳错?在他即将离开京城远行的这一刻,让他发现了他心中隐藏着的、几近澎湃的感情?他这一走,萧阮会怪他吗?还会喜欢他吗?
……
“真美。”萧阮轻声道。
“是,真美。”蔺北行痴痴地看着她,喃喃地跟了一句。
“要是以后每一个元宵节都能这样度过就好了。”萧阮的眼中流露出几分怅然之色。
蔺北行恍然回过神来,有些纳闷地问:“为什么不能?”
萧阮笑了笑,没有回答。
前世她过的最后一个元宵节,整座京城人心惶惶,云亭河边再也不复今日这样的盛景,连花灯都没几盏。
但愿这一世,不会再有那样的混乱了;王侯将相、反贼逆臣争夺的是天下,而普通百姓却只希望拥有平稳幸福的小日子,她也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祈祷天下太平。
不过,今天这大好的节日,就不要去想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了。
她振作了一下精神,拎起自己的花灯,高兴地问:“蔺大哥,你的花灯呢?时候不早了,该放花灯了。”
蔺北行朝着下面叫了一声,有下人上来了,碰上了一盏兔子灯。
兔子灯做得惟妙惟肖,前面的红眼睛乍一看还有几分白毛团儿的神采。
萧阮立刻想起了那只只养了两天的宠物,轻呼了一声,去摸它的眼睛:“好可爱!”
蔺北行把花灯往她的手里一送:“送给你。”
萧阮愣了一下,狐疑地看了蔺北行一眼,可这月色朦胧,也看不住蔺北行的脸上有什么异样。难道他在京城生活了这么几年,也不知道这个关于送花灯的习俗?她又不是他的心上人,送她花灯做什么?
“送给我干什么?你不要自己放吗?”萧阮隐晦地暗示着,“你放下去的时候,心里默念着自己的心愿,说不定能心想事成。”
“我的心愿,我自己有能力实现,用不着靠这个小小的花灯,”蔺北行傲然道,“上次我抓给你的白毛团儿在行宫放生了,这是我补给你的。”
萧阮放下心来。
想想也是,蔺北行必定是不知道这个习俗的,只不过是想弥补一下白毛团儿的遗憾罢了。
她欣然接过了花灯:“好,那我来放,希望白毛团儿在北栖山过得逍遥自在。”
两人一起下了山坡到了河边,萧阮半蹲下来,把自己的花灯和蔺北行的兔子灯分别放入了河中,心里默念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