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枫很快就镇定下来, 朝着祁染行了一礼, 便要轻功离开。
祁染的眸色暗了下去,缓步走到那片狼藉旁边,蹲下身,手指捻过地上的一小片血迹, 心中已经划过了无数的念头:“不急。”
她拿了帕子擦手,站起身便要往回走。
“主子!这里打成这样,周围肯定有人看到,一定能查到很多事情的!”随枫只以为主子是因为之前的事情对他们的能力怀疑了,不由有些着急,快步追上来。
“先不用查。”
祁染没有回头,不紧不慢地将帕子收起来, 语气有些随意。她说着话,视线最后落到了皇宫的方向, 眸光深远。
她转头回了府,邵俨下朝的时候, 她正坐在走廊的石椅上喝茶。
邵俨从外面迈步进来,一眼看到了祁染,脚下的步子便快了几分。相差几步的时候,他将动作放慢, 做出平淡的样子,像是随口搭话道:“饿了吗?”
祁染将杯中的茶喝了,慢慢抬头看过去, 和邵俨对上视线,面上的沉思渐渐褪去,抿唇笑了:“小厨房已经做好饭了,我在等你。”
只一句我在等你,便像是春日踏青的一捧溪水直直地泼到邵俨的心里。他心中一角像是被这句话侵蚀,只几个瞬间便轰然倒塌,心头软得一塌糊涂。
他下意识上前想拉祁染的手,却又觉得肉麻,脚不安地动了动,努力板起脸:“说……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可是这话音未落,他便已经拉住了祁染的手,拉着回屋去吃早膳。
祁染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眸色也不由柔和下来。
两人一同吃过早膳,祁染却没有着急起身,而是托着腮直直地看着邵俨。
“怎么了?”
邵俨察觉到异常,挥手让临和尽快收拾了碗筷下去,等周围没了别人,才压低了声音开口询问,眸中透着忧虑。
“有件事,我想问你。”祁染也没有再卖关子,将手边的茶喝了,坐直了身子,神色渐渐严肃起来。
“你说。”
听祁染语气郑重,邵俨也跟着认真起来,绷紧了身子,脊背挺得笔直。
祁染顿了一下,抬手又给他倒了一杯茶,推到面前:“咱们的立场并不是完全相同。所以,不方便的话,可以不说。”
她的语气平缓,眸色专注,话说得很诚恳。
邵俨眸中瞬间闪过很多,眼底压了无措,眸子微垂还是将一切都掩盖下来:“你说。”
“俞木匠家发生意外,你知道吗?”祁染身体微微前倾,声音骤然压低下来,紧紧地盯着邵俨的表情。
听见“俞木匠”三个字,邵俨下意识皱了眉,但是眸中的不安大半退散了。
小丫头如此认真,必然是想知道的。
幸好!这事不算完全不能说……
“另外,俞木匠到底是谁?”祁染看出他神态的变化,心里其实跟着松了一口气。如果真的不能提的辛秘,她也不想让邵俨为难。既然是能说的,那便万事大吉了。
祁染顿了一下,手指的指节在桌子上敲了敲,继续道:“俞木匠是不是……之前失踪的镇北将军。还有关系他的折子,是你派人销毁的吗?”
她的声音沉了几分,紧紧盯着邵俨,半分都没有错开。
手下一直回禀查不到那个将军的事情,可是像是这样的驻边将士,才更有和姑母接触的可能。她当时心下烦躁,却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想起那个奇怪的木匠来。
后来派人去周围打探,发现这个木匠也是几年前凭空出现的。
所以……
祁染将话说完了,便抿紧了唇,神色严肃地等着邵俨的回答。
邵俨听她问完了,反倒是放松下来,不紧不慢地抬手喝了一口茶,眉头微扬带出一抹笑意:“是和那个笛子有关系吗?你见过这只笛子,是亲人的吗?”
他的话音未落,便见到祁染的眸中透出诧异。
邵俨的眸色更柔和了几分,探身越过桌子,揉了揉祁染的头发,嗓音带着细微的沙哑:“纣国与柳国并没有交战过。镇北将军又是个侠义之人,不会滥杀无辜。这笛子如果是从他的手里过来的,也先不要想太多。”
祁染听出他声音中的安慰,一时间啼笑皆非,之前那种紧张的气氛倒是消散了大半。
她摇头笑了笑,反拉住邵俨的手,语调轻松起来:“其实,我更偏向于他们之间可能有私情。”
“私情?”这下轮到邵俨诧异了,皱紧了眉仔细回忆了半天,低声道,“镇北将军倒是一直无妻无子,坊间也有人传闻将军是喜欢男子的。可是,他身边的将士尽数成了亲的。还有……”
明明是说着一些八卦的事情,邵俨的神情却极为认真,像是推敲严苛律法那般一本正经。
于是,仅存的那点紧绷消失得无影无踪。
祁染探身往前凑了凑,头枕在胳膊上,忽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声音中也带了笑意:“这不是巧了嘛!我姑母也是啊。一直清心寡欲的,甚至面首都没有养一个。”
“嗯……倒也不是不行。几年前镇北将军手握重权,肯定是不可能与别国的人喜结连理。但是他现在就是孤家寡人,反倒没有那么多限制了。”
邵俨学着她的样子也趴到桌子上,煞有其事地开始分析。
两人挨得很近,胳膊靠在一起,一抬眼便能轻易看到对方眸底的神色,像极了两个在学堂窃窃私语的小孩子。
“我姑母武功登峰造极,被抢走的笛子的可能很小。”祁染面上也没有往日做出的灿烂笑容,只是很放松的姿态,唇角有极浅的笑意,轻声念叨着。
“只是他们之间到底是如何了。镇北将军被下狱那段时间,也死了很多人。我费了很大的心力将他救出来,隐姓埋名很长时间。前日却发生了意外,本想给他转移住处,却又收到他的来信,说要去处理一些事情。”
邵俨没有做任何隐瞒,顺着话茬,便原原本本地将事情讲了。
祁染稍稍愣了一下,随后抿唇笑了,偏过头将脸埋在臂弯里,声音发闷:“嗯,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