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俨只觉得脸上一阵冰凉,抬手去摸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是泪流满面。
“啪!”
忽然一记耳光扇在他的脸上,邵俨反应不及被打到地上,摔破了胳膊,有鲜红的血流出来。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迅速红肿了起来。
“李家没有你这么贪生怕死的子嗣!你就那么怕死吗?竟……竟然要去太监!你滚!从今天开始,你再也不是李家的孩子!便是我死了也不想再见到你!”‘
形同枯槁的祖父愤怒异常,眼中迸射出凶狠,当即便想拿了剑将眼前的孩子砍了。
邵俨下意识想要解释,可是声音就哽在嗓子里,怎么都说不出话来。他的手撑在地上,指节上有些伤口,皮肤也苍白得厉害。
他挣扎着爬起来,想要拉住祖父的袖子去解释。但是张张嘴,就是吐不出半个字来。
“午时已到,斩!”
忽然,一声震耳的断喝。
一把闪着寒光的大刀朝着祖父砍了过来,邵俨下意识想要将祖父拉开。可是祖父还怒目圆瞪,面上的愤怒未消。
电光火石之间,邵俨只能扑上用身体来挡。
可是在那一瞬间,他的身体却变得透明了。砍刀越过了他,将祖父砍死,滚烫的血溅到他的脸上。
一切消失不见,邵俨“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入目所及全部变成了鲜血。他怔怔地呆坐,神志愈发模糊。
而后有水滴砸在他的脸上,雨渐渐连成片。
突然,他看到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拖着棺材一步步往城外走。
大雨瓢泼,甚至让人看不清前路。
少年的身形单薄,身上不知道有多少伤口,雨落到他的身上却就变成了血水。他其实单单是站着便已经摇摇欲坠,却还死咬着牙关撑着。捆着棺材的麻绳勒破了掌心,血已经把绳子染红,雨水又来重洗,然后再一次染红……
邵俨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雨愈发大了,砸在地上凝结出雾气,将人的视线都遮盖住。
场景一转,却是他站在竹林里,眼前是一个无字的墓碑。
父亲、母亲、祖父……
邵俨低下头,看到掌心一片血肉模糊,身上数不尽地伤口,没有一处是不疼的。而此时穿着的衣服,就和刚才看到的少年一模一样。
身体疼得快要裂开,他慢慢跪到墓前,神志比之前清醒了一些,那种巨大的哀痛几乎要将他压垮,声音沙哑而哽咽:“我会爬上去的。会努力扶持一个好皇帝……保住纣国……”
他深深地拜下去,嗓子发紧,一句话说得极为艰难。
周围的雨水迅速褪色,有人的脚踩在他的头上。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从上面传过来,带着浓浓的嘲讽:“哈哈哈!这就是李家的那个孩子?李老头不是最刚正不阿,居然会有这么一个奴才相的孙子!真是有意思!那就让他去倒夜香……”
“谢陛下。”
邵俨听到一个尖细谄媚的声音,却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
而踩在头上的脚却没有移开,而是用力地碾了几下。
邵俨低着头,眸中的光慢慢暗了下去,浓重的痛苦被压在眼底。他顺着对方的意愿,做出卑贱的模样。
“不过,既然已经入了宫,总该换个名字。”穿着龙袍的老人扯着皱纹笑着,眉毛浓重,颧骨极高显出刻薄之样。
他顿了一下,笑得更为开怀:“不如就叫阉狗吧!多适合你的名字!”
跪在老皇帝面前的少年眼神麻木,挤出一个笑,又认真地拜了一礼,谢过了赐名。
等到少年再站起身,身量已经高了不少,穿着衣服也已经变成了宫袍,走在看不见尽头一条路上,两边高高的红墙开始斑驳。
“呦!你被圣上赐名叫阉狗啊……”
“叫啊!再不叫就让你见见鞭子的厉害!”
“得罪了贵妃娘娘,你还想活着?”
“呸!阉狗!你就是天生的贱样,便是宫外养的狗都比你要干净!”
“贱货!”
……
邵俨拢了手一步步往前走,周围的声音愈发嘈杂,像是几瞬间已经划过了无数的场景,但是睁大了眼睛去看,眼前还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在某一个瞬间,那些声音又变了。
“九千岁?什么九千岁,就是一个死太监!那个太监一定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那个太监早晚死于非命!阉狗!我呸!”
……
混杂着的声音全是谩骂,有老有少,每一个字都真情实意极为尖锐。
“主子,线索断了,那笔钱追不回来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破开嘈杂,带着浓浓的急切。
“拿我库中的钱来补。”
邵俨的动作顿了一下,垂了眸子,摩挲着手背,声音轻轻淡淡。
“可是主子!那么大一批钱。不行的话,就从另外一个方向试试!总有机会把耗子揪出来,哪能……”临和耳朵嗓音尖锐起来,声音透出不可置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