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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台 苍梧宾白 2804 字 15小时前

本朝历代天子极重禁军,皇城内设左右金吾、鸾仪、九门、骁骑、豹韬共十卫,称为“南衙十卫”。宫内设左右羽林、神枢、神武六军,专司护卫,称为“北衙六军”。此外,另设飞龙卫督察百官,巡行四境,长官为正三品钦察使,有密折直奏御前之权。

北衙各军上将军皆入飞龙卫,严宵寒领钦察使一职,位列众将军之上,已是实权意义上的北衙禁军统领。

给他传话的是左神枢军上将军魏虚舟,魏家家族庞大,姻亲众多,跟京中大部分勋贵都攀得上亲戚。魏将军得天独厚,全北衙禁军里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更热衷于保媒拉纤、传播小道消息的老爷们儿。

严宵寒与傅深不合在飞龙卫里也是出了名的,魏虚舟幸灾乐祸地道:“这造谣的也太会恶心人了,你看靖宁侯平日里那个清高劲儿,我还以为他得自己的左右手过一辈子呢哈哈哈……”

严宵寒眉头深锁:“这话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魏将军道:“我二婶的娘家妹妹的夫君的表姐……就是留恩侯夫人。他家有个待字闺中的女儿,这不相中了靖宁侯么,私下里一打听,才知道竟还有这等隐情。”

严宵寒以手扶额,完全不想跟他说话。

“大人,”魏虚舟绕着他转了两圈,奇道,“靖宁侯有那等爱好,他还没愁,你怎么先替他愁上了?”

蹊跷,太蹊跷了。

好几年不走背字的人突然倒霉到喝凉水都塞牙——傅深是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怎么牛鬼蛇神手段百出、一窝蜂地全来算计他?

“这事不对劲……魏兄,劳你去查一查靖宁侯断袖这消息到底是从哪传出来的——”他话还没说完,外堂里忽然进来了蓝衣小太监,正是御前伺候的秉笔太监田公公的徒弟,两人忙止住话头,上前见礼。那小太监道:“陛下宣严大人养心殿觐见。”

魏虚舟一听有事,便要自觉地避开,严宵寒却突然在背后给他打了个手势,一边道:“公公稍等,我几句公务要与魏将军交代。”

那小太监不近人情地道:“此为圣上口谕,严大人难道还想让陛下等您吗?”

严宵寒唇边露出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正是他平日里最常用的那种既温柔、又像要吃人的表情。

“严某身为飞龙卫钦察使,一举一动,皆奉上意,公公这么说,可叫我等难办了。”

那太监原本就是虚张声势,被他这么一笑,顿时想起宫中关于飞龙卫钦察使的恐怖传说,脸色一变,好不容易稳住心神,退让道:“既如此,严大人请便。”

莫名其妙的魏将军被他拉到书案前,严宵寒随手拿了几本卷宗搪塞,压低声音道:“你替我去靖宁侯府走一趟,把外面的消息告诉他,让傅深务必留心,早做准备。无论出什么事都先按下,不要轻举妄动。”

魏虚舟的八卦之心被他撩起了火苗,但见他神情严肃不似玩笑,忙点头道:“大人放心,只管交给我。”

严宵寒嘴上说的再理直气壮,到底不能让传旨太监久等,只得暂时撂下这摊子事,匆匆赶往养心殿。

秉笔太监田通与飞龙卫素来不对付,那小太监与他师父同仇敌忾,也不肯透露口风。直待严宵寒进了养心殿,才发现除元泰帝外,太子孙允良也在殿中。

“臣参见陛下,参见太子殿下。”

“爱卿平身。”

元泰帝身材高大,面貌威严,脸庞稍显丰满松弛,鼻侧有两条深深的纹路,唇角稍薄,是个严厉独断而薄情的面相。这位帝王称得上精明强干,向来不苟言笑,颇为严肃,可眼下看起来心情不错,脸上甚至有了笑意,一扫前日使团案带来的怒气和阴沉,居然显得慈和了许多。

看来不是什么坏事。严宵寒心中稍安,暗道自己实在是被这些天接二连三的花招手段搞怕了,有点一惊一乍。

太子绷着面皮,宠辱不惊地侍立在一旁,严宵寒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不带恶意,但藏着种针芒般的探究。

“太子回东宫去吧,”元泰帝欲留严宵寒单独说话,想了想,又难得地勉励了太子一句,“今日之事,你做的很好。”

太子得了这句夸奖,今日的主要目的便已达到,不再恋栈。他收回落在严宵寒身上的视线,甚至朝他笑了笑,躬身告退。

那笑容里似乎含着说不清的嘲弄和怜悯,令严宵寒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第7章 探亲┃世事变迁,不过转眼之间

操心劳碌命的严大人在宫中备受煎熬,与此同时,被他牵挂着的靖宁侯府则是一片鸡飞狗跳。

前两天傅深一行刚安顿下来,他的亲妹妹、齐王妃傅凌派家人过来请安送东西,还传话说改日要亲自过来探望。傅深实在没力气应付她,又顾忌侯府到底不是她正经娘家,怕齐王多心,当场一口回绝:“用不着,让她照顾好自己得了。”

齐王府来的人是当年傅凌陪嫁带走的颖国公府下人,深谙他们大少爷说一不二的脾性,半个字不敢分辩,回去原话转告傅凌。

回话时恰好齐王孙允端也在,闻言不禁摇头,道:“傅侯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傅凌从得知傅深受伤的消息到现在,担心的整夜睡不着,背地里偷偷哭了好几场,这会儿听见熟悉的棒槌语气,居然莫名地安心下来,咬牙道:“让王爷见笑了。家兄一贯如此,死鸭子嘴硬。”

孙允端与她是年少夫妻,相敬如宾,感情很好,戏谑道:“现在又敢在背后编排他了?”

傅凌赧然:“我大哥面冷心热,对我其实很好。他就是嘴上不饶人,也不知将来什么样的嫂子能配得上他。”

齐王想起手下报知的传闻,故意岔开话题:“姻缘这种事谁说得准。傅侯刚回京,侯府上下想必忙乱非常,你现在去也不合适。”他拉起傅凌的手轻轻摇晃,“再等两天,等他安顿好了,你再登门探望,如何?”

傅凌眼前一亮:“王爷愿意允妾身出府?”

齐王侧首在她腮边吻了吻,低笑道:“那是你亲大哥,又不是外人,不妨事。只是你要答应本王,小心身子,万不可冒失了……”

傅凌脸上登时飞起一片红霞,更显得容色灼灼,明艳照人,她低头小声道:“知道了。”

今日天色阴沉,风比往日更凉,看起来像是要下雨。傅深的伤最怕这种天气,没完没了地疼得他心烦,正打算叫人将他推到书房,找点闲书转移一下注意力,下人来报,齐王妃亲自登门探望,车已经停在了门口。

傅深顿时头疼起来:“这个冤家……扶我起来。傅伯,让肖峋和亲卫回避着点,你约束好后院下人,免得冲撞了。请王妃先到正厅,找两个婆子或者小童儿服侍,我换件衣服就过去。”

正厅里,傅凌无心喝茶,紧张的不住绞手帕。片刻后,里间传来木轮滑过地面的“辘辘”声,她失态地猛然起身,一转头,恰好与坐在轮椅上的傅深目光相接。

傅深可能也没有做好准备,明显愣了一下。

傅凌呆呆地望着他,仿佛突然忘记了怎么说话,她记忆里顶天立地无坚不摧的大哥像是被折断了,委委屈屈地窝在一把简陋的竹制轮椅上,眉眼因过分清减而格外锋利,不太熟练地朝她露出一个微笑。

傅凌再也忍不住,泪奔着扑到他身上,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陪她前来的丫鬟婆子全吓疯了,傅深被她扑得向后一仰,双手却极稳地把她接进了怀里:“我的娘诶,轻点……小姑奶奶,还当你只有七岁呢?”

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彻底崩断,傅凌哭成了泪人:“你吓死我了……爹娘不在,我就剩你一个亲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