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内南北长三里有余,东西宽近三里,城池方正,中心有十字大街,商铺林立,人居稠密,鼓楼、钟楼立于其中,与城墙上四角楼遥相呼应,城东南方,有明襄王府,占据了城内四分之一的面积,巍峨宏伟,可惜自崇祯十四年张献忠攻破襄阳城,将襄王朱祤铭捉上城头当众枭首后,一把火将王府烧成白地,其子朱常澄逃出襄阳,继承王位,现在逃亡九江府苟且偷生。
王欢三人闭住呼吸,难熬的推着粪车入城之后,勉强走了一段路,回头偷眼望望城门处的守军没有注意自己,如蒙大赦,慌忙闪入街边一条小巷内,干呕了一阵,又以手作扇,张开衣襟,扇了好一阵,闻闻彼此身上那股臭味不那么明显之后,才敢大口呼吸空气。
“王欢,我们现在该如何?”陈二狗喘着气,问道。
王欢直起身子,有气无力的应道:“只能在城里等等了,进来容易出去难,城门口的兵丁看守得很严,我们只能等那粪车收了夜香,出去的时候跟着混出去了。”
陈二狗和许狗蛋一听等会还得跟着粪车来上一遭,一张脸就哭丧起来,却又无可奈何。
三人从小巷中钻出,但见城内街道上,已经人来人往,这时代的人都起得很早,日出而作,是以虽然天色刚亮,辰时刚上二刻,大街两边的商铺就已经打开门板,开张大吉。
战乱时代,城内城外宛如两个世界,城外难民成堆,饿死病死者尸首遍地无人过问,城内却繁华依旧,李自成撤离襄阳非常匆忙,来不及破坏,城内还保持着人口与活力,商铺门头上挂的招客旗幡迎风招展,伶俐的伙计高声在揽客,叫卖店内货物,与太平盛世几乎没有区别。
王欢却看得眉头深皱,感到清朝收揽民心极为得法,大兵过境却对城内秋毫无犯,虽然这是因为襄阳是没有抵抗的归顺清兵,不似扬州那样敢于闭关御敌,但从此可以看出,满清贵族并没有采取杀鸡取卵、粗暴掠民的政策,而是稳步经营,待一切掌控之后再推行强硬手段,如此建国方针,很容易淡化汉民的反抗意识,认为只是明去清来,正常的改朝换代,而忽视了民族压迫和异族统治。
多尔衮马上打天下,这坐天下的本事,比起皇太极来,也不遑多让啊,甚至过犹而无不及。
王欢在考虑天下,陈二狗和许狗蛋却在关心自己的五脏庙。一路行来,风餐露宿,三人就没有吃过一顿热饭,腹中空空如也,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这时候街道两侧的饭馆餐铺中,蒸的香气四溢的馒头花卷,烤得金黄色的烧饼锅盔,还有油炸的果子,馋的两人口水滴了一地,怔怔的半天挪不动腿。
王欢拉着两人,边走边看,越看越饿,终于受不了了,三个人一起站在一家把馒头蒸笼摆在门口的铺子跟前,直勾勾的盯着那热腾腾的馒头,再也走不动了。
许狗蛋站了一会,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抹抹脸,就上前一步,直接站到人家门口,宣一声法号,就想继续装作出家的沙弥,要化缘白拿几个馒头。
他口中一声“阿弥陀佛”还没有念完,案板后面的伙计就抄着一根扫帚,凶神恶煞的奔了出来,扬起扫帚就赶人,口中大骂道:“哪里来的秃驴,敢装和尚骗人,快快滚远些,莫要耽误了我家生意!”
王欢三人落荒而逃,跑出去好远,见那伙计没有追来,才停下喘气,陈二狗埋怨道:“狗蛋你傻了吗?你瞧瞧你头上,头发都有一寸长了,哪里的和尚像这样?骗骗外面的乡民还成,这城里的人都成了精的,怎么会被你骗到?”
王欢劝道:“狗蛋也是一片好心,你也别骂,他看大家都饿坏了,才去讨食的。”
许狗蛋被扫帚打了几下,头上鼓了个包,用手抱头哭丧着脸问道:“这下可好,连和尚都没得装了,我们难道要饿死在这城里不成?”
王欢和陈二狗也毫无办法,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有钱是大爷没钱就是奴才,这道理恒古不变,放之四海皆准,现在没钱,谁白给你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