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许向荣和刘春花便带着哪几个积极分子把刘婆子的儿子,儿媳,孙子,孙女,全请到了革委会。
口头上说是做工作,其实都关了私设的小黑屋,最后刘婆子和他老伴刘树根实在抗不住了,便去生产队场院里把他们埋在大榆树下的一个金镏子,两根银簪子挖出来,交了上去。
刘婆子和刘树根就这样成了革,命不彻底的落后分子,再加上她之前的职业,本身就是封建残余,顺理成章就成了革委会教育社员时的反面教材。
而刘婆子舍身救出的儿子,儿媳,孙子,孙女,一回到家,为了不受他们老两口的牵连,立马便和他们划清了界线,给他们在院墙外搭了个窝棚,搬了出去。
如果只是这样,老两口身体还可以,不靠这些个不孝儿孙,也能过的下去。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疼宠了一辈子的儿子为了不被革命群众隔离孤立,积极主动的揭发自己母亲和跳大神的王老奶关系密切,还在家里拜黄大仙儿,上供烧纸的事,把刘婆子这个原本只是口头批评的落后分子,直接给整成了搞封建迷信的牛鬼蛇神,从此和跳大神的王老奶,算命的尹瞎子一样,成了各种批,斗会上的常客。
许向荣和刘春花在整完刘婆子后,尝到了些许甜头,内心也空前膨胀,自信了起来,觉得自己便是这许家庄大队的天了,这种一朝大权在握,可以随意掌控他人命运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俩人都不约而同的把下一个目标定在了许向华身上。
许向荣是惦记,记恨着他爷爷,奶奶给许向华留下的东西,还有以前许向华不顾兄弟情分,打他的事情。
而刘春花则是记恨许向华半分面子都不给她们革委会,压着民兵连不让和他们掺和不说,连唱个样板戏都不让自己媳妇参加,一点也不支持革命工作,像这样思想落后的人,还是趁早整下去,换自己的人上位比较稳妥。
俩个臭味相投的人一合计,再加上那几个赖子,混子就没几个勤快肯干的,日子肯定过不好,有的年龄老大,连个媳妇,孩子都混不上。眼瞅许向华家鸡,鸭,鹅,猪,孩子,媳妇,院子,房子样样不缺,能不羡慕嫉妒恨?所以许向华和这些人对上,那也就是个迟早加必然的事。
只是这帮人可是打错主意了,被眼前的利益,好处冲昏了头,还想着能像以前打土豪,分田地,对付地主家东西似的,仗着贫下中农的身份打咂抢的去占偏宜,忘了许向华能是个省油的灯?更何况人还有个和他们一样的身份。
许向荣假腥腥的念着那点塑料兄弟情,想着他怎么也是许向华的亲兄弟,不放便出面,便把刘春花叫过来吩咐了一通,让她带人去许向华家搜查。
另一边许向华趁着下午上工前的这一会工夫,正在后院的菜园子给菜地浇水呢,就听见明文的声音由远而近:“爸,爸,你快来,那个刘春花带人咂咱家的门呢……”
许向华扔下手里的葫芦瓢,连忙朝前院跑,几步追上了拿了把铁叉就往门口冲的明彰。
真是个愣小子,许向华边夺下儿子手里的铁叉,边说道:“儿子,爸去应对,你去照顾好弟弟和妈妈。”
“爸,我帮你,敢来咱家捣乱,弄死他们!”明彰狠声说道。
许向华瞅了眼目光坚定的明彰,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这帮人,许向华虽然都没有看在眼里,但也不能打断儿子积极性。
男孩子么,尤其是在这六七十年代的农村,要是没点血性,那迟早都是别人碗里的菜,立不起门户头。
由于这会都还没有上工,大门外已经围了不少的人了,和许向华关系好的一些小伙子正堵在门口和刘春花带来的七八个人对峙。
许家庄好久都没有这么热闹了,简直快赶上放电影时的人山人海了,居然有人敢在许家庄去找老许家人的麻烦,这乐子可大了。
至于说上工,这几年各种花式运动早把社员们给搅的心浮气躁,现如今可没几个人还把心思王经用在种地上了,这会有了这个热闹看,谁还惦记去上工。
现在的社员们都被今一个这运动,明一个那运动给整怕了,围着的人群大部分都是持中立态度,剩下有一部分帮着许向华,还有一部分人则是幸灾乐祸的看热闹。
许向华分家后凭着他爷爷奶奶给留的院子,房子,不借不赁的养了四个儿子,还把日子过的红红火火,村里谁不羡慕?
这有那心思不正,妒忌的,这会可不就幸灾乐祸了,让你小子能耐,一家六口子,不用跟兄弟妯娌,爹妈侄子侄女啥的挤一堆,住个宽宽敞敞的院子,穿的干干净净,猪圈里养着好几头大肥猪,鸡棚里养了那么老些的鸡,每天那鸡鸭鹅蛋都不知道要捡多少,这回倒霉了吧!
刘春花等人刚到许向华家门口,便被闻讯赶来许向斌,许向勇,许向飞一帮人给阻住了,咋呼了半天连门都没摸到,好不容易拿那套歪理论把许家的这帮小子唬住了,可那大门却踹不不开。
许向华家的大门是他爷爷许定山从深山弄的好木料,结实的。许向华一打开大门,便瞅见卫村的二赖子卫继良正兴奋的抬脚踹准备再他家大门,便二话没说,对着卫继良的大腿便踹了过去。
只听见“咔吧”一声,卫继良“嗷”的一嗓子便捂着腿,躺在地上开始打滚。腿折了,这还是许向华特意收了点力道,要不可不是只折了这么简单了。
原本还乱的哄的人群一下安静了,只剩下卫继良的哀嚎声,所有人都有点惊呆了,谁也没想到许向华一开门就动手了。
“刘副主任,这大中午的你们在我家门口又踹又砸的,想干什么?”许向华冷笑着问道。
刘春花刚才也是吓了一跳,不过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很快便镇定了下来,说道:“许向华!有人举报你私藏四旧,我们要搜查,还有赶紧拿医药费,我这边派送继良同志先去医院,咱们先调查你的四旧问题,再讨论你打伤人的事!”
许向华“呵”的笑了一声,说道:“刘副主任,你说有四旧就有,说搜就搜啊,谁举报的,你让他站出来和我对质!
哼,要是都像你们这样,我还举报你家有四旧呢,咱先去你家搜呗,还有那个卫继良,老子又不是没打过他,记吃不记打的狗东西,他到我家又踢又踹,老子还手是正当防卫,赔他医药费,做梦!”
第99章
“放屁!许向华, 你不要胡搅蛮缠, 我们这是在干革命工作, 你不说好好配合我们工作, 还在这胡说八道, 是何居心?!”刘春花指着许向华怒喝道。
“就是,许向华,你看看你家的日子,那么多鸡鸭鹅猪, 吃白馍,鸡蛋, 那像贫下中农该过的日子, 今天我们就是要革你的命, 把东西都分给贫下中农!”刘春花带来的狗腿子在一旁也凑热闹的喊道。
许向华这边还没说话呢,许向勇和许向斌那边就开骂了:“你个傻逼,谁规定贫下中农不能吃白馍,鸡蛋,养鸡鸭鹅猪啦?谁规定贫下中农该过啥日子了?”
”我们九哥这日子是勤快干活挣出来的,现在是新社会了, 党和x主席领导的好, 贫下中农当然也能吃的起白馍,鸡蛋了, 现如今只有又懒又馋的才吃不上白馍,鸡蛋呢。”
“那也不行,我们这些贫下中农还遭着罪呢, 他凭啥就能过好日子,我们今天就是要打土豪,分他家鸡和猪。”
“对着呢,舍小家,为大家,他家的东西就得是人人有份。”……
也不知道这帮人是怎么理解的,现如今这帮革委会的观念是非常扭曲的贫下中农最光荣,一穷二白才是革命群众本色,越穷革命意志越坚定。
自己每天不务正业,吃不饱穿不暖,就希望所有人都和他们一样,衣服打着补丁,吃糠咽菜。
可社员们呢,谁心里不盼着吃细米白面,穿细棉布,的确良的好日子。这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正儿八经过日子的人家,是没有人跟着刘春花胡闹的,都是这些又懒又赖,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才跟着凑热闹,想着大家都一样饿肚子了,自己的日子也就不难过了。
许向华冷笑着看着眼前激烈争吵的人群,估计这才是这帮人真正的目的吧。得,现成的把柄送到了手边了,要是这不能把握住,让人欺负到头上来,那可就是真蠢了。
骂的正欢的三强子突然觉得像是被个啥猛兽盯上似的,后脊梁有些发寒,扭头看着握着拳头过来的许向华,慌乱的喊道:“我,我是贫,贫下中农,你,你不能打我!”
三强子边上的张宝根也吓的大声嚷道:“贫下中农不能打!打贫下中农是犯法的,你不能打我们……”
的确,这年头,贫下中农这个身份可是一个很好的保护伞,太管用了,这帮赖子喊的贫下中农不能打,绝对不是啥瞎说,这年月打了贫下中农那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上纲上线的话,开批,斗会都是轻的,严重的估计都得蹲监狱。
这场大运动开始以来,许家庄附近的十里八村,不是没发生过贫下中农和黑五类打架冲突的事件,可结果呢,无论真相是什么,那些敢对贫下中农扬拳头的人无一例外,都没有落下啥好下场。
在这个“造反有理,革命无罪”的年头,贫下中农这个身份就相当于古代的一面免死金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