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有好事者从寄存的地方摸出了一人高的巨剑,他稳稳接过,剑尖划在地面上,花火四溅。
“缠绕在荆棘上的蛛网,流淌在缝隙中的虚妄。”
近战对法师来说可太吃亏了,她得先发制人。
金水顺着地板,铺陈出蛛网般的纹路——他若是再仔细一些,就能注意到。
但没有那么多“如果”,只是小孩子玩耍用的低端魔法,在这时有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酒精让曾经的战士飘飘然,在举起象征荣耀的巨剑时,他没有去留意卑微的大地,魔力一圈圈扩散,地板黏糊糊如沼泽一般,在武器的重压之下,他失去平衡。
莎琳恰好也支持不住了,水一般荡漾的地板再度凝固,他狠狠砸在地上,撞翻旁边的桌椅,锅碗瓢盆噼里啪啦散落一地,武器也摔落在一旁。
许久没有被打扫的灰尘弥漫在空气中。
莎琳添砖加瓦:“停滞在过去的瞬间,让烟尘遮盖真实。”
烟雾腾起,
用魔法制作的障眼法只能存在区区数秒,她一把抓起诗人的手腕,拖着一路狂奔。
凭借白天闲逛的记忆,刚要拐进一条小巷子。
他拉住她。
是他。
在酒馆里看得还不是很真切,在月光下,或者说现在已经没了伪装的必要,他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啊,我刚还在想,你为什么没有行动,”莎琳看着月光在他身上留下的一圈轮廓,“难不成真的想要射击♂?”
他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在酒馆里他似乎用了什么手段进行了微妙的暗示,传达一种恰到好处的中性美感,在面对莎琳的时候,魔法失效了。
他微微扬起脖子,露出喉结。
莎琳这才注意到他远比想象中高大,裸露的皮肤充满一种难以言说的魅惑,眼尾上翘,但眼神又清澈如水。
他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
今天早些时候,从四方井里传来一股迷人的香气,甜美之中夹杂着深渊的苦涩,她孤身一人,混迹在人群之中。
——好美味。
他本想顺着气味去追踪,但吓到这么一个可爱的孩子并非绅士所为,他潜藏在酒馆,心不在焉地拨弄着骨质的乐器。
“要怎么……做呢?”
啊,无聊的人类,即便是饥饿的时候也不屑一顾的货色,他漫不经心地想着,小姑娘还在躲在后面,就这样让他变成一滩血水的话……
离得太近了。
完全忍不住啊。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能自我控制的种族,一直等待到现在已经太为难意志力了。
莎琳注意到藏在头发里的两支角和因为忘乎所以而暴露的桃心尾巴。
魅魔。
她曾经在课本上了解过这种生物。那时她从心底深处对恶魔产生了同情,一种没有办法克服本能的可悲生物,一种拥有旺盛的繁殖力,却被反复屠戮的家伙。
可他比想象中还要漂亮啊。
长靴,短裤,结实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就算这样的搭配也掩饰不住骨子里渗透的英气,和之前文弱的模样判若两人,他微笑着,发出无声的邀请。
莎琳忍不住伸出手。
魅魔低下头,虔诚地望着她。
莎琳以为自己会摸到柔顺的长发,但他微微偏头,所以她触摸到的并非发丝,而是柔软温暖的脸部。
他蹭着掌心,像是归家的大型动物,收起獠牙和爪子,一双眼睛仿佛浸在水中,映出面前女孩的影子。
“为什么帮我?”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
在魅魔看来被“帮助”是一种奇妙的体验,一般来说,在他的能力影响下,罪恶会扩张,正所谓“拒绝不了就加入”,他能从混乱和淫欲中获得魔力——而且他喜欢这样,反倒是莎琳这种“正义”的行为会破坏进食的快乐。
——但,好像也不是很讨厌?
莎琳看着他的眼睛,被催眠了一般恍恍惚惚:“我想起了一个朋友,我觉得她应该会希望有人帮她。”
魅魔循循善诱:“但我不是她,我也不需要帮助。”
“我知道,但是……”她被迫卷入了自己的回忆,钩子从天而降,肉末和碎骨溅到地上,面前只有血腥一片,“这让你感到困扰了吗?”
水蓝色的眼睛里飘起迷雾。
“不,”魅魔本来想这么说,但他注意到眼睛里的云雾有凝结成水珠的趋势,眼角泛红,他想到了别的东西。
他很快改口:“是的。”
“对不起。”
他凑上前,贴着耳朵:“你应该补偿我。”
莎琳歪着脑袋,像不明所以的孩童,眼里的水珠即将落下:“我应该怎么做?”
魅魔抱住莎琳,软软小小的身体贴着成年恶魔的健壮肉体,他亲昵地把她搂在怀中:“就,继续之前的事情?”
他用着询问的语气,细长的手指不由分说地抚摸着脖子,往下,是小小的乳房,再往下……他舔舔嘴唇,殷红的唇露出恶魔的邪气。
他低头,摩擦着脖颈,嗅到了更加浓郁的甜美。
是深渊的气息,盘踞在子宫,等着他去获取。
“那么,我……”
他停下了。
还是熟悉的细长锁链,他似乎不可置信,慢慢地低头,胸口血红一片。
“啊……”似痛苦似欢愉。
他用拇指和食指,从身体里抽出链条,末端果然有一枚四面体,金色,沾上恶魔颜色略深一些的粘稠血液,非常漂亮。
他对着月光端详,而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