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儿知道的。”林琬轻轻应了一声,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唤了画堂进来问道,“今儿哪两个丫头挨了打?”
画堂回道:“是两个洒扫的小丫头,青儿跟兰儿,姑娘,可要唤她们进来?”
林琬道:“不必了,想来这会儿子已经歇着了,既然是为着我挨打的,这亏不能叫她们白吃。画堂,你明儿拿些散碎银两出来给她们,也叫她们心中安慰一些。”见画堂应声欲走出去,又唤住她,“这事情你亲自去办吧。”
画堂道:“姑娘放心,奴婢即刻就去办。”
周太君见孙女行事妥当,不由点头,想着,这孩子比她母亲会做人。
046
打从林琬屋子出去后,画堂就拿了一些散碎银子,去了青儿跟兰儿住的地方。
青儿跟兰儿不过是林琬院子里的三等小丫头,平素是没有资格跟姑娘住一个院子的,每日做完事情后,不论多晚,都得回自己的住处,跟一群做脏活累活的小丫头住在一起。
画堂进小丫头们住处的时候,兰儿不在,就只青儿一人俯趴在床上。
见是姑娘跟前的红人,青儿再不敢趴着了,赶紧起身要下床来,却被画堂快步上前扶住。
“你受了伤,且好好养着身子吧,别动弹了。”说罢,便从袖中掏出一只荷包来,拿出两粒碎银子,一粒是一钱银子的分量,“姑娘得知你们挨了打,知道你们是无辜的,便特意叫我拿了些银钱来给你们买药。”
青儿瞪圆了眼睛盯着画堂手中闪闪发光的银钱,口水都似要流了下来,忍不住就伸手去接了过来,又连声谢主子恩典。
“画堂姐姐,兰儿方才出去了,等她回来我便将属于她的那份给她。”
画堂点头,想着手中还有许多事情要忙,便又关心了几句,就出门去了。
画堂前脚才出门,兰儿后脚就走了进来,但见青儿手中拿着那么多银子,不由好奇道:“前些日子你还说家中小弟生了病呢,你将自个儿的月银都差人送了回去,这会儿子怎生会有这么多钱?”
青儿一把将银子藏到了身后去,戒备地说:“这可是姑娘赏给我的银子,说是知道我挨了打,叫我拿了这些银子去买药呢。”又怕兰儿心中怀疑,从而觊觎她的银子,又说,“你也知道的,二太太跟前的高嬷嬷是我姑奶奶,姑娘定然是看在我姑奶奶的面上,这才多多关心我几分的。”
兰儿现在还觉得屁股疼呢,她心中极为不快,但也不好说主子的不是。
心中虽是极为不快,可面上却笑着道:“真是羡慕你呢,在这侯府中有个靠山,总是能够多得主子几分关怀的。”
青儿不再理会兰儿,只转身背对着她,然后将银子拿在嘴里咬。
~~~
林琬亲自送走了外祖母跟母亲,才将回自个儿屋子,韶光匆匆赶了回来。
“姑娘,奴婢方才出门去帮姑娘拿早点,半路上却听说老爷擅自将二姑娘接了回来。”韶光跑得气喘吁吁的,因她觉得这对自己主子来说是最重大的事情,所以一路快跑回来的,此番脸还红着呢。
林琬挺惊讶的,自己父亲什么时候敢违背祖父的意思了,怎生私自接了林玥出来。
韶光又道:“奴婢一路打听了一番,说是二姑娘病得实在严重,半夜发烧都烧糊涂了。要不是她的丫头香草冒着吃鞭子的危险偷偷跑到前院去求老爷,说是二姑娘真的就活不成了。哦,对了,老爷已经请了秦大夫来,帮着二姑娘把过脉了,秦大夫是这样说的。”
林琬几乎可以确定,自己险些失去贞洁这件事,定是他们兄妹二人所为。
自己前脚才将差点出事,后脚林玥就大病一场,出此狠招,定然是她怕事情败露,从而先伤了自个儿身子,以至于不叫人怀疑到她的头上去。再退一步来说,就算怀疑,而她已是性命堪忧,怜惜她的人自当会倾力求情。
林玥的狠,不单是对旁人极为心狠手辣,关键时刻,她对自己也下得去手。
她明白林玥心中所想,索性已经是什么都没有的人了,再差又能差到哪儿去?何不放手一搏,万一能拼出个机会来呢?
想着上辈子,她之所以败给林玥,就是不够狠。
她也不能狠,不但是因为她打小性子就和软,狠不起来。而且,疼爱她的人很多,她也算是打小含着蜜糖长大的,疼她爱她的人很多,关键时刻,她舍弃不了那么多牵挂,所以她做不到如林玥这般决绝。
但到底是经历过一次生死的人了,就算性子再和软,为了亲人,也得坚强起来。
不是用自己的命去打赌吗?既然如此,那有赢便会有输,关键就在于,这输赢可不是她说了算的。
“韶光,既然二姐姐病了,我们合该是过去看看的。”林琬起身道,“这就去吧。”
林琬领着韶光进林玥院子的时候,老太太已经带着喜鹊过来探望了,林琬提着裙子走过去,问喜鹊道:“二姐姐怎么样了?”
喜鹊朝着林琬行了一礼,这才说:“自打二姑娘被押送进柴房后,一直都是小丫头香草跟前伺候,方才香草说,二姑娘实在受不得那地儿了,索性就寻了短见。不但用刀割了脉搏,还将一盆冷水浇在身上,这怕是抱着必死的心呢。”
“秦大夫怎么说?”林琬不关心林玥是怎么寻死的,她只想知道,依着秦大夫的医术,是否能够救活她。
喜鹊回道:“好在秦大夫赶来的及时,血已经止住了,只是烧还没有退。”
林琬冲喜鹊点了点头,就大步往林玥房间去。
秦大夫开的药方就搁在桌子上,她迅速瞄了一眼,然后将几味药牢牢记在了心中。不过是寻常的几味药,但若是某些药加重些分量,而某些药减轻些分量,这药效自然就不一样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良药自当能够变成毒药。
但想着,自己想报仇的确不假,但不能害了秦大夫。
若是真动手伤了林玥性命,到时候,就算秦大夫开的药方没有问题,怕是自己父亲也不会饶恕他的。
秦大夫为人耿直,而且医术高明,虽然上了年岁,却也能低下头来朝她这样一个小辈虚心请教。
更何况她这个小辈,还是一个女流之辈。
而且林琬也知道,之后的一代名医肖子归,便就是这秦大夫的徒弟。上次在陆家的时候,她有拐弯抹角打探过这肖子归,听着秦大夫话中意思,好像还没有收肖子归为徒。若是真害了秦大夫,怕是往后的一代名医也就没了。
思及此,林琬到底心软下来,只能将原本已经下好的决心作罢。
为了要一个恶人的性命,却要用一名医作为代价,林玥这条命,不值得。
见林琬来了,林成寅连忙站起身子来,挡在林玥床边,他红着眼圈儿,表情痛苦地望着林琬道:“琬琬,玥姐儿生病了,好不易才保住一条小命来。为父知道,玥姐儿往日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但她已经知道错了,而且如今也得到了惩罚,且瞧在为父的面子上,你便饶恕你二姐姐这一回吧。”
已经知道错了?既然知错,又何故会雇人来欲毁她清白?
那边老太太也抽出帕子来抹眼泪:“这孩子也是可怜,才多大点,竟然就吃了这么多苦。平素也算是捧在掌心中长大的,如今竟然病成这样子……”她摇头叹息,“虽则说只是姨娘生的,但身上流的好歹是我林家的血,不能如此糟蹋了。”
林成寅拼命点头附和道:“母亲,您说的极对,到底是咱们林家的血脉!”又痛苦地捂着脸,似是哽咽了起来,“她打小便聪慧懂事,才将三岁,就会背书了,之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生得花容月貌,便是庶出身份,也能得以跟周家大姑娘齐名。这么好的姑娘,老天怎生舍得这般折磨于她?老天真是瞎了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