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老夫子倒霉了一辈子,穷困了一辈子,他或许永远也想不到从他的第八世孙开始,孔家就开始得到大汉王朝的册封,此后朝代更迭,孔家的地位却屹立不摇,坚如磐石,同张天师一起,成为中华大地上传承最长的两个封号。
在一千多年的时间里,孔家不断得到朝廷的重视,家族也像八爪鱼一般,发扬光大,曲阜,以及附近的州县的田产都落到了孔家人手里,每年光是地租就收了无计其数,家里的粮囤装得满满的,每年都有不少的粮食发霉烂掉。
得到苏州缺粮的消息之后,孔尚文立刻带着三十万石粮食南下,毫无疑问,他要狠捞一笔。
“年轻人,据我所知,苏州的粮价已经超过了十两银子,奔着十五两去了。只给我六两银子一石,未免太少了吧!”
又来了!
王愔如此,孔尚文也如此,世上永远不缺少贪财如命的人,即便是堂堂衍圣公,也不例外。
唐毅闪过一丝不快,随即笑道:“先生,苏州城粮价如何,只不过是数字而已,山东的粮价不到一两银子一石,王大人开了六两银子,已经是六倍的暴利,您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再说了,王大人家族乃是晋商领袖,结下一个善缘,少不了好处,您为何不能看的长远一些呢?”
孔尚文眯缝着眼睛,手里不定捻动一串乌黑的沉香木,似有如无的甜香让他心旷神怡,飘飘然好似高高在上的神仙。
“年轻人,你是说我鼠目寸光吗?”
“不敢,晚生只是以为孔家那是圣人苗裔,天下之望,如果能帮着朝廷平抑物价,必定受到百姓赞许,士林崇敬,如此名利双收的事情,先生为何还要迟疑呢?”
“哈哈哈,好一张伶俐的嘴,这么说我还一定要答应了!”孔尚文突然脸色一变,冲着屏风后面笑了两声。
“赵先生,请出来吧!”
咳咳,从屏风后面缓步走出一个小老头,不是别人,正是赵永芳,一走出来,他的眼睛荼毒地盯着唐毅,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生吞活剥了。
不怪赵永芳这么恨唐毅,他已经调查过了,知道茶叶风波背后就有交通行的影子。他从好好的大商人,变成了如今的鬼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给赵旭当奴才,一切都是唐毅所赐,如果不是忌惮唐毅的背景,他真想把这小子掐死才解恨。
从屏风后转出,他就冷笑了一声,“区区六两银子就想买一石粮食,真是痴人说梦!”
唐毅眉头一皱,不动声色说道:“据我所知,王知府已经和衍圣公府谈妥了,生意往来最讲究诚信二字,既然订好了,怎么可以变卦。”
赵永芳不屑地笑道:“成亲的夫妻还能合离,区区生意往来更是如此。眼下苏州粮比黄金。王知府没有把实情告诉衍圣公府,已经属于欺诈,如今粮食运来了,更应该公平买卖,价高者得。”
“没错!”孔尚文把话接过去,轻笑道:“年轻人,你也别不满意,这年头干什么都讲究银子,哪怕买一个唱曲儿的戏班子,也有十万八万的银子,更何况实实在在的粮食。”
赵永芳忙陪笑道:“三爷英明,小人愿意出十两一石,买下所有的粮食。”说完把眉头一挑,挑衅地说道:“你可有胆量?”
“我,我怎么没有!”
唐毅的小白脸涨得通红,显得十分愤怒,拍着胸脯说道:“我出十一两。”
“十二两!”赵永芳毫不犹豫跟进。
“十三两。”唐毅说道。
“十四两。”
“十四两五!”
“十五两!”赵永芳死死咬着,转眼间价格就翻了一倍半,孔尚文都听得目瞪口呆,这是买粮吗?十五两都能买两个上灶的丫鬟,就换区区一石粮食,他们疯了不成?
他的心里头十万头神兽呼啸而过,脸上却装得古井不波,你们越是出价高,我就越赚钱,管别的去死!
“赵先生已经出十五两,你还出不出钱。”
唐毅眼睛转了转,心中快速盘算着,赵旭这帮人实力强大不假,可是也有个限度。如今票券市场,晋商四大钱庄和他们杀得火热,双方各自投入都超过了千万两。哄抬物价,囤积物资,买空苏州的商品,少说也要支付五百万两,其余打通关节,预定各大户的存粮,拢共算起来,至少要两千万两。
此时他们手里的银子不可能超过三百万,为何不能更多呢?道理很简单,如果他们银子真的多到无计其数,王崇古早就撑不住了。
唐毅看了眼孔尚文,突然笑道:“孔先生,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百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哪怕我把价钱叫到了一千两,可要是付不出银子,也是屁话一句。这位赵先生可知道,十五两一石,三十万石就是四百五十万两,他的口袋有这么深吗?”
此话也提醒了孔尚文,他一扭头,斜着眼睛盯着赵永芳。
赵永芳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一摞银票,“这是三百万两银票,请三爷查验。”孔尚文接过,看了看,都是见票即兑,货真价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