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徐渭带着荆轲刺秦的决然,大步流星向着浙江的那边走去。
“对付这家伙,还是激将法管用。”唐毅正在得意,突然一声炮响,吓得他一哆嗦,接着又是两声,负责守卫的士兵把栅栏打开。所有应考的人都举目看去,参加过几次考试的老油条低声说道:“贡院的煞气大,要放炮轰轰,可别怕啊,接下来还有呢!”
话音未落,又是三声炮响,唐毅已经适应了,贡院大门开放,接着又是三声,龙门开放。
这时候贡院里面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唐毅不明所以,还以为要娶亲呢,实际上是主考带着其他人等请神。
一请三界伏魔大帝关圣帝君镇场,二请姜太公巡视,三请文昌帝君主持考场,魁星老爷放光……请完了诸神,有书吏抱着两面旗帜跑了出来,一个是红的,一个是黑的,书吏嘴里头“恩鬼进,冤鬼进。”旁边的士卒急忙烧纸,一阵阴风刮来,纸灰打了个圈,在场的众人都脖子冒凉气。
敢情贡院用了一百多年,有举子在这里鲤鱼跃龙门,也有举子屡试不第,抑郁而终,魂魄舍不得离开贡院,每逢考试的时候,不得不把“他们”都叫出来,聚集到旗帜下面,省得打扰考生。
不过在唐毅看来,本来啥事没有,他们这么一折腾,反倒是心里毛毛的。
日头将出未出,唐毅和所有的举子鱼贯进入考场,有士兵仔细搜查他们的身体和携带的五品,品心而论,比起乡试的时候送了很多,这也不难理解,参加会试的都是举人老爷,保不齐就考中了进士,把人家弄狠了,一句话,小兵不光丢了饭碗,搞不好连小命都没了。
象征性的搜查一遍,唐毅就进入了考场,按图索骥,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唐毅向四周看了看,离着茅房挺远。
“不是臭号就好!”
唐毅和乡试的时候一眼,打扫了一遍卫生,把小火炉拿出来,点燃木炭,熏一熏号房的潮气,而后他躺在木板上面,用带来的皮垫子当枕头,呼呼地睡了起来。结果考官发卷子的时候,唐毅都没有醒来。
考官看着这小子,一脸不屑地摇摇头:“真是世风日下,连如此草包都能参加会试,抡才大典,还有一丝尊严吗?都怪严党专权,祸国殃民啊!”
直到日上三竿,唐毅在缓缓起来,全然不知他让严阁老躺了枪。
弄了一瓢清水,洗了洗脸,唐毅打起精神,拿过考卷,才开始答题。
依旧是三道四书题,四道五经题。
所有题目都是完整的大题,堂堂正正,绝对不会让你想歪了。越是这种题目,就越是考验读书人的基本功,只有把四书五经读烂了,融会贯通,才能应付自如。
相对而言,越是年纪大的老举人,优势就越大,向唐毅这种小青年,原则上是拼不过人家的,可是谁让唐毅两世为人,又有名师指导,经学扎实功底扎实,做起文章,花团锦簇,四平八稳,连一点毛病都没有。
一天多的时间,七篇八股文全都搞定。
看着几乎和印刷出来一模一样的试卷,唐毅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就算没有嘉靖的许诺,光凭着真正本事,谁也不敢让自己落榜。既然如此,就不用把嘉靖的“皇恩浩荡”放在心里头……
唐毅猛然想到,难怪宋朝的读书人会蹈海而死,只为追随赵家的皇帝,而明朝的大臣总是和皇帝拧巴,叛逆劲头十足,恐怕就是日积月累而已的。
三天一场,九天三场,唐毅的乡试飞快结束,当把最后一份卷子交上去,有人糊名,有人誊录,然后送到了今科主考大学士李本的手上,紧张的阅卷工作就开始了,至于所有学子都焦急地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世界上永远不缺少神通广大的人物,比如吏部天官李默就是其中之一,早在一个月之前,他就从学生陆炳手里拿到了唐毅两次面君的奏对概要。
李默仔细看了一遍,老头是须发皆乍,怒不可遏。唐毅的奇思妙想一点没有打动他,李默只看到了一个巧言令色,八面玲珑,将祖宗家法置若无物的小奸贼!
还不到二十岁,就知道要讨好这个,讨好那个,甘心趋附严党,要是让这样的家伙进入了官场,简直就是士林的耻辱!
李默思前想后,他不是内阁大学士,无法插手会试,只能把陆炳叫了过来,一番寒暄,他直入主题。
“文明,我想弄掉唐毅,你可有办法?”
噗!
陆炳差点喷了一口老血,苦着脸说道:“师父,咱们之间是师徒,唐毅和陛下也是师徒,做臣子的哪敢让陛下的徒弟落榜啊!”
见陆炳把脑袋摇晃的如同拨浪鼓,李默攥紧了拳头,怒道:“眼看着小奸贼进入官场,就势不可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