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文风鼎盛,能人辈出。唐毅担任杭州知府以来,也是大力招揽贤才,组成了自己的幕府,虽然比不上胡宗宪一般,人才济济,可也是非比寻常。
除了李贽、何心隐、唐鹤征之外,还有四个比较重要的人物,第一位名叫朱先,是武举出身,功夫一等一,他曾经率领家丁手刃倭寇数十名,很有韬略,堪称文武双全。
第二个名叫金丹,初为县学生,后来弃文习武,多次跟随戚继光出征,帮着处置军需粮草,非常有一套。
剩下的两个是同窗,一个叫蒋洲,一个叫孙可愿,同为杭州府学的生员,不但成绩突出,又热心政事,几次出使徐海和王直,他们都有份,而且又是唐毅的学生,深得信任。
这四个人总体来说,文武各半,且年富力强,又都是心学门人,对唐毅忠心耿耿,没有话说。
唯一的缺陷就是他们普遍年轻,经验不足,还需要历练。不过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大家凑在一起,对唐毅还是很有帮助的。
蒋洲率先说道:“什么劳什子祭海钦差,根本就是要把老师从市舶司的位置上调走,我猜多半是严党干的,他们居心不良。”
金丹还不相信,挠挠头,说道:“不至于吧,不是没有另外安排提举吗?估计祭海结束之后,就会回来,大人是嘉靖三十六年接的杭州知府,三年考满才能升迁,要到嘉靖三十九年呢!”
孙可愿微微一笑,“这些年严党当道,朝廷官吏变动频繁,哪有什么考满才能升迁,师父一个人就给朝廷增加了四五百万两的岁入,比户部还能干。这么大的一块肥肉谁不眼馋,我估计啊,严党成天到晚,想从师父手里抢下市舶司。”
其他几个互相看了看,也都认同了这种看法。
市舶司的确是太诱人了,上海、宁波、泉州、广州,遍及四省,全是大明朝最富庶的地方,每年上亿的货物往来,几百万两的税收。东南有这么一句话,叫“胡总督掌兵,唐提举管钱”,把唐毅和胡宗宪相提并论,甚至压过了其他几位巡抚。
而实际上呢,唐毅掌握的财力已经超过了户部尚书,又天高皇帝远,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小日子别提多舒服了。
朱先沉吟许久,试探着说道:“大人,市舶司虽然不是草创,但各种规矩都在建立之中,要是您走了,只怕继任者没有您的本事,大好的局面就要毁于一旦啊!”
“是啊,朱先生说得对,师父,东南离不开您!”蒋洲关切地说道。
唐毅一直听着大家的议论,说句实话,他当然不愿意走,在东南做他的草头王多舒服啊,只是有些事情不是他能决定的。更何况,他有更高远的志向,东南的经历只是他积蓄力量的一个环节,真正的战场并不在这里。
从座位上起身,面向着北方,唐毅叹了口气。
“严党不可怕,事实上如今能动得了我的,只有陛下,从前陛下对我是有一些不同的。只是上一次泉州我烧毁了罪证,虽然是顾全大局,可是在陛下看来,我还是站在了官绅的一边,不再是那个纯臣。这几年,陆太保,蓝道长,还有麦公公,黄公公,都帮着我说话,可是陛下的心思谁能猜透啊!”
唐毅苦笑道:“这一道圣旨,未尝不是对我的试探,如果我不服从命令,陛下的猜忌只会越来越重,一旦起了疑心,严党必定会趁机动手,到时候才真的麻烦呢!”
听完了,唐毅的话,众人都默默低下了头,说穿了,唐毅和胡宗宪都是一样,位置越高,就越是束手束脚,越要捧着卵子过河,丝毫大意不得。
见大家士气低落,唐毅笑了起来,“你们也不用担心,我这几年已经把东南经营的差不多了,市舶司从上到下,哪怕是普通的书吏会计,都是从三大学院深造出来的,不管派谁接替了我,空有一个提举的名头,是掀不起大的风浪。”
朱先闷声道:“大人有自信固然好,可是凡事最怕日积月累,要是继任者胡乱折腾,有个三五年,就会把您开创的局面弄得七零八落。”
“不会的!”唐毅断然说道。
“为什么?”大家一起惊问道。
唐毅突然对着唐鹤征一笑,“我前天让你准备什么了?”
“寿礼!”唐鹤征毫不犹豫说道:“是送给严阁老八十大寿的礼物,足足一百零八颗大珍珠,拼成的一个寿字,少说值五十万两。师兄,我觉得你过了,那么巴结严嵩干什么?”
唐毅的脸一下子黑了,他和严党不和不假,但是表面的礼数不能缺,严嵩身为首辅,百官之师,八十寿诞,是多少人一辈子都盼不来的。就连嘉靖都给严嵩送去了亲笔御书,唐毅又怎么能怠慢。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严嵩八十了!
朱先首先反应过来,一拍大腿,脱口而出:“大人,您的意思是严党要完蛋了?”
“哪有那么快啊!”唐毅笑道:“朝堂沉寂了这么久,两边离着开战也不远了。我要是不回京城,在东南逍遥自在,等到朝堂胜负已分,人家一统天下,到时候还不是一道令子,就把我赶下去。与其如此,不如我先去好好布局,抢占先手。失之桑榆,收之东隅。咱们要培养在京城的势力了,那才是帝国的心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