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嵩和徐阶都到了,好戏也就开场了,司礼监的太监领着众位大人往玉熙宫大殿而来。
唐毅作为资历最浅的一个,自然落在了最后,刚走出几步,就觉得前面有人挡住了去路,一抬头,一张熟悉的老脸,正是赵贞吉。这位赵大人故意放慢了脚步,等着唐毅。
“行之,几年未见,当年的事,老夫……心中有愧啊!”赵贞吉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唐毅一愣,眼看就要入阁拜相了,赵贞吉说这话干啥?难不成为了拉票?
“赵大人,往事都过去了,您又何必介怀呢?”唐毅道。
“哎!”赵贞吉叹口气:“行之,年纪轻轻,身居高位,朝廷未来还要看你们,你能以大局为重,很好!记住了,莫忘初心!”
说完之后,赵贞吉加快脚步,把唐毅甩在了后面。
一直到了玉熙宫,给嘉靖行了大礼之后,唐毅的脑子里还回荡着赵贞吉的话,从老夫子的语气之中,听不出意气风发,相反却有几分萧索,甚至临行嘱托的味道。
莫非赵贞吉预感到自己无法通过廷推,还是赵贞吉觉得阁老不好做,随时可能滚蛋,才主动说了两句?
满心的疑惑不解,唐毅偷眼观察着大殿之上的一举一动。嘉靖依旧坐在云床上面,用厚厚的帘子遮挡起来,只能看到一个朦胧的黑影。
老总管麦福拖着长音喊道:“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话音刚落,吏部右侍郎冯天驭就站了出来,其实轮不到他说话,奈何尚书吴鹏,左侍郎董份都被弹劾了,在家里闭门思过呢。
冯天驭大声说道:“数日之前,内阁晓瑜六部九卿,召集在京四品以上官员,共同推举新阁员,今日正是推选阁员的日子。”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屏息凝视,提到了注意力,早就听说双方要开战如今总算是来了,就看看第一阵究竟是严阁老能赢,还是徐阁老更高明!
最紧张的人只怕要数徐阶了,他虽然表面上古井不波,可是内心却是巨浪滔天,多少年的隐忍,就是为了今朝。
来吧,我已经准备好了,为国锄奸,就在今朝!
徐阶微不可查地点头,得到授意的右都御史郑晓就要站出来,推举人选。
正在严嵩突然咳嗽了两声,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首辅大人,您有什么要说的?”麦福问道,实际上他是替嘉靖问话。
严嵩仰起头,一双老眼,从每个人脸上扫过,呵呵一笑。所有人不知道严嵩打什么算盘,全都仔细听着。
“诸位大人,去岁户部加上市舶司,共人九百七十万两有余,其中二百万两用来偿还历年亏空,再有九边和东南耗费了三百多万两军费,工部用了四百万两,百官俸禄又是一百五十多万两。算来算去,不但没有结余,还亏空了一百多万两。今年呢……东南抗倭已经到了决战之时,胡宗宪几次上书,要增加战船一百艘,兵部已经答应了。再有工部今年还要修建朝天观和玄都观,大料都要从南洋海运,开销吧也不小。中原几省去年大旱,今年春天迟迟没有下雨,只怕又要拿出一大笔钱,救济灾民,不易啊……”
严嵩拉拉杂杂,像是念经一样,把开销又都说了一遍,唐毅听在耳朵里,气在心头。
他辛辛苦苦,帮着朝廷增加了一倍的收入,到头来还是不够用,只能说这帮东西太败家了!
只见严嵩把话锋一转,对儿子说道:“严世藩,你怎么看?”
“我以为必须要节约开支,不然市舶司就算能赚出一座金山,也会被掏空。”严世藩干脆说道。
“那你可有办法?”
严世藩笑道:“方才所列各项开支当中,支出最多的就是兵部和工部,我已经下令工部,要仔细计算,把一个铜板掰成两半花,争取把宫观都修好了,再节约出八十万两。”严世藩咬牙切齿,煞有介事,仿佛他真有这个本事一样。
严嵩含笑点头,“有这个决心就好,那兵部那边呢?”
唐顺之无奈站了出来,“启禀首辅,兵部的开支有三大块,一个是东南,此一项万万不能减少,再有就是各地的世兵军户,如果再削减,我怕地方就会乱起来了。”
没等说完,严世藩就插嘴道:“这么说只有九边能打主意了?”
唐顺之点点头,“的确如此,严部堂若是有高招,只管指点就是。”唐顺之的话里带着软刺儿,严世藩不以为意,环视所有人,大声说道:“东南年年大战,连战连捷,可是九边呢,花费的军饷不在少数,可总是打败仗,我大明的子民在俺答的铁蹄之下,担惊受怕,朝不保夕,一想到这里,我这心里就跟油烹似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