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进实臣至亲,欲见其柄国,以慰老境……”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唐毅足足读了五遍,却仍然不敢相信。
“陆太保,你没有骗我吧?”
“行之老弟,我陆炳骗得了别人,还骗得了你吗?”陆炳言之凿凿,唐毅不能不信。
可让他相信这句话,比起接受吴鹏上吊自杀还要困难!
这年头怎么怪事连连啊!
严阁老唯有在担任礼部尚书的时候,和嘉靖发生了一点冲突,嘉靖敲打了他一下,从此之后,严嵩就变得比儿子还乖。人都说严嵩无甚本事,唯一意媚上。
这话说的很不公道,能把嘉靖伺候好了,那才是真正的本事!
二十多年以来,不论嘉靖要干什么,严嵩都全力支持。
替嘉靖炼丹试药,吃到菊门不保,每年拿出数以百万的银子给嘉靖修道,建宫殿道观……这么说吧,嘉靖能想到的严嵩都想到了,嘉靖想不到的,严嵩也想到了。
听话了一辈子,严嵩居然会用如此霸道的语气和嘉靖说话,真是匪夷所思!
什么叫欧阳必进是臣的至亲,吏部尚书是朝廷的吏部尚书,不是你严嵩私人的玩具。凭什么交给你的亲戚,就是为了安慰你老头子吗?
国事家事,混为一谈,更有胁迫君主的意味,人臣之礼到哪里去了?
严嵩的过分,让唐毅惊骇不已,可更令他吃惊的是嘉靖居然低头了。
你不是九五至尊吗?
你不是最强悍的皇帝吗?
你不是在左顺门打了上百人吗?
你的刚愎自用,你的强悍霸道都哪去了?
唐毅觉得自己的三观都崩溃了,难道一直以来,他自诩最了解嘉靖,最明白朝廷的风向,从来都错了吗?
若真是如此,自己还装什么蒜啊,赶快带着老婆孩子亡命海上,等着嘉靖死了,再回来,不然就太危险了,脖子根都冒了凉气。
陆炳很满意唐毅的表现,他喝了两口酒,夹了一筷子猪头肉,美滋滋吃着。
“怎么样,这个消息够分量吧?”
唐毅咬着牙说道:“够,太够了!”
“呵呵,投桃报李,行之老弟,愚兄……”
“别!”唐毅果断伸手,“陆太保,我现在头晕,晕的厉害,真的,我整个人都不好了。怕是我帮不上你什么忙,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唐毅执意要走,陆炳脸也沉下来了,用力一拍桌子。
“唐行之,你就********要看我陆炳的笑话不成?”
唐毅无奈摊摊手,“陆太保,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眼下的事情超出了我的控制,我怕给你帮倒忙!”
陆炳狠狠瞪了他一眼,“还不都是因为你吗?要是不查什么九阳会,哪有现在的麻烦,所以你惹出来的麻烦,是英雄好汉,你自己解决。”
“我可不算什么英雄好汉,少用激将法,不管用!”
唐毅这小子整个一块滚刀肉,陆炳气得眼珠子冒火,低吼道:“唐毅,我再告诉你一个消息如何?”
唐毅心头一喜,他虽然不愿意惹麻烦,可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就会吃亏,和陆炳演,就是让他出更大的价码。
“陆太保,要比前一个重要才行?寻常消息我可没兴趣。”
“你啊,不占便宜肝儿就疼。”陆炳感慨道:“吴鹏自杀之前,有人看到何大侠进京了。”
唐毅上一秒还老神在在,下一秒脸就变了色。
“陆太保,你没开玩笑吧?”
陆炳摇摇头,“行之,九阳会的案子我清楚,所以说什么严世藩逼死吴鹏,根本就不可能,至于凶手是谁……呵呵,你自己调查吧。”
很显然,陆炳怀疑上了何心隐。要说这位何大侠,有没有胆子去谋害天官大人,根本不用怀疑。
在没有唐毅掺和的时空里,何心隐向徐阶介绍了篮道行,篮道行靠着出神入化的扶乩之术,攻击严世藩是祸国奸佞,最终促使嘉靖倒严。
连嘉靖都敢算计,区区吴鹏有是个啥!
唐毅虽然不清楚历史的细节,可是架不住他了解何心隐这伙人啊!
何心隐出身泰州学派,唐顺之称泰州学派“掀翻天地,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泰州学派盛产叛逆分子,他们最讲究贵乎本心,率性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