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人,我这就不明白了,陛下他手里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是小阁老干的?”
“证据?”唐毅冷笑了一声,“董大人,你清醒一点吧,要是有证据,严世蕃早就死了。正因为陛下没有证据,心里又有一口怨气,才下令三法司调查的,你懂了吗?”
“知道,知道!”董份不停点头,额头冒出了汗水,“唐大人,那您看该如何向陛下交代呢?”
唐毅思索了半晌,道:“算他走运,陛下没有证据,严世蕃还死不了,给他安排一个不痛不痒的罪名就行,让陛下把怨气发泄了,你们就过关了,要不然,天子之怒啊,可是要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的。”
董份吓得冷汗直冒,还想问几句,唐毅把茶碗端了起来,送客了。
他没有办法,只能从唐府出来,又找到了万寀和蔡云程。
三个人碰面,商量之后,全都认为唐毅的判断是对的,可如何议罪就麻烦了,定重了严世蕃不答应,定轻了,嘉靖那里过不去。
想来想去,又把历年的判决找了出来。
勾结收买锦衣卫,肯定是大罪,直接省略掉。
孝道有亏,也是要杀头的……
最后就剩下贪墨,一般在两万两以上,就要砍头,五千两就要充军,一千两就要打板子降级……
三个人一琢磨,最好严世蕃还能起复,因此要保留原职,贪墨的金额就要在一千两以下,最后定了个吉利数字——八百两。
给嘉靖送上去了,
收到了调查结果,嘉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赏赐三位大人飞鱼服,玉如意,三个人一看,美出了鼻涕泡,心说真的赌对了。
他们一商量,还让万寀去锦衣卫的诏狱,见到了严世蕃,给他提了一个大食盒,里面装着酱肘子,松鼠鳜鱼,高丽虾仁,熘肝尖等等菜肴,还备了一大壶的老酒。
也没什么阻拦,见到了严世蕃,还有狗腿子罗龙文,三个人对面而坐。严世蕃这些日子可受了苦,每顿都是硬面饼子,一小碗发馊的清汤。
锦衣卫虽然不敢弄死他,手段却不少,半夜三更敲锣打鼓,往他的牢房里礽大粪,还把他们绑在十字架上,用羽毛挠脚心,让他连续狂笑多达一两个时辰。
严世蕃的大胖脸缩了下来,飞扬跋扈的劲头儿也弱了。看到了好吃的,抓起肘子,大口啃着。
罗龙文也不例外,吃的腮帮子鼓起,噎得直翻白眼。
万寀看在眼里,十分感叹,“小阁老,干爹他老人家用一辈子的功名,豁出去命,保下来你,父子情深,我们这些人看着都感动啊!”
严世藩顿了一下,又埋头吃着,嘴里含混不清道:“不管用的,朱厚熜恨着我,徐华亭想要报仇,还要那个唐毅,虎视眈眈。老爹光想着退下去就安全了,殊不知退了之后,就任人宰割了。”
万寀不以为然,“小阁老,这一次给您定罪,还多亏了唐大人点播,要我说,他还是忌惮阁老和小阁老的实力,不敢得罪惨了。”顿了顿,万寀又说道:“小阁老,您也别太较劲了,该低头的时候,就要低头,等着吧,只要我们这些人都在,肯定会有您东山再起的时候。”
放在往常,万寀绝对不敢说后半截的话,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教训严世蕃!
不过事到如今,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严世蕃愣了一会儿,皱眉道:“唐毅帮了我?”
“嗯,的确如此。”
严世蕃长长出了口气,自嘲道:“看起来老爹看人还真比我准!”
……
是到了如今,能保住官位,回家守孝,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严世蕃虽然不甘心,可也不敢再兴风作浪。
就这样,一直过去了八天,就在会试的前一个晚上,宫里突然传出了旨意,一道送到了诏狱,一道送到了严府。
严世蕃干犯天条,依照《大明律》贪污六十两,即可处以极刑,天心仁慈,杖一百二十,发配雷州充军,遇赦不赦!
严嵩教子无方,勒令致仕,三日内离京,不得有误!
这道旨意传出来,京城上下都傻了,他们这才如梦方醒,不是嘉靖要放过严世蕃,而是他害怕麻烦。
其实贪污多少无所谓,嘉靖只是要严世藩犯罪,有这个结论就足够了。雷州啊,那可是天涯海角,烟瘴之地,只怕严世蕃去了,就别想回来了!
而且嘉靖还选了一个绝妙的时间点,会试之前,京城上下都为了会试忙活,谁也不敢随便生事议论,考完试还有殿试,馆选,能热闹两三个月,等到大家伙清醒过来,严嵩和严世蕃都成了个过去式。
木已成舟,真是好手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