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不想搭理罗龙文,奈何他和严世蕃关系太密切了,严世蕃手里有的是他的把柄,只要抛出了一点,董份的脑袋没准就搬家了。
“我说罗兄,咱们是多年的朋友,我的处境小阁老能不清楚吗?我在位置上,还能照顾一二,否则徐阶那是好对付的吗?也请龙兄给小阁老带个话,不要折腾了,不然……”
董份没有说下去,可意思很明白了。罗龙文冷笑了一声,不以为然,“董大人,徐阶还有什么本事,真以为他斗倒了小阁老,就天下无敌啊?虽然我们远在江西,可是也清楚,啧啧,百万联名上书,开天辟地,前所未有。都说阁老弄权误国,可是和他徐华亭比起来,简直九牛一毛,不值一提啊!”
董份愣了一下,忙问道:“罗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要扳倒徐阁老?”他是真的怕了,严家父子在台上,固然有千般不是,但是有一点必须承认,就是严嵩绝对服从嘉靖,没有首辅掺和,看似争斗凶狠,可都是茶壶的风暴,出了京城,外面就没啥感觉了。
可严嵩倒台之后,党争越发狠辣,而且是手段齐出,谁都不讲规矩,恨不得置对方与死地。
不光是京城六部,就连东南,九边,甚至老百姓都冒了出来。规模比起当初,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董份不认为严世蕃还能搅凤搅雨,他敢冒出头,只会被人家轻松秒杀!
“罗兄,事到如今,我也只好不客气说了,徐阁老处境虽然不好,可毕竟陛下没有表态,而且唐毅那么年轻,我大明还没出过一个不到三十的首辅呢!他们是神仙打架,我们凡人遭殃,实不相瞒,我已经写好了乞骸骨疏,明天我就递上去。长安宦游,一场梦幻,还请小阁老不要在我的身上打主意了!”
哇呀呀!
罗龙文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又是一阵黑,一阵绿!
他晃着手指,愤怒道:“好你个董份,我不生气,一点都不!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你这是看准了小阁老没有爬起来,不愿意替小阁老做事。不过我可告诉你,小阁老运筹帷幄,神机妙算,他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没人能斗得过他,没人!”
董份根本不理罗龙文的虚张声势,只是长叹一口气,“罗兄,我的确厌倦了,算我求你了,高抬贵手吧!”
“不行,你是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了!”罗龙文断然拒绝,他凑到了董份的身边。
“董大人,小弟奉了小阁老之命前来,是办一件大事,只要成功了,你也能高升一步,小阁老起复有望,对大家都好的事情,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哼,罗兄,不是我不答应,而是这里面的水太深,我怕了。”董份依旧不肯就范。
“唉!董大人,你就听我把话说完了成不?”罗龙文知道不拿出真东西,董份是不会帮忙的。
“董大人,小阁老洞若观火,看得明白,这一次是徐阶想要借着俞大猷的案子,扳倒胡宗宪和唐毅,只不过让唐毅反将了一军,才如此被动。徐阶手里没有唐毅和胡宗宪的把柄,可是小阁老有啊,当年胡宗宪假造圣旨,罪证确凿,不容抵赖。只要把罪证交给徐阶,他就能反败为胜,把胡宗宪干掉,胡宗宪倒了,唐毅也就跑不了了,到时候徐阁老一统江湖,只要能赦免小阁老的罪过,重新起复小阁老,咱们还能在小阁老的羽翼之下,逍遥快活,岂不美哉!”
……
这一夜,董份失眠了,他翻来覆去,最后干脆披衣而起,站在床前,凝望着无边的夜,苦心焦思。
严世藩手上有胡宗宪的罪证,董份是相信的,可是拿出来就能干掉胡宗宪,甚至是唐毅,董份没有把握。
实际上这一次百万人联名上书,加上南北的将帅表态,已经证明了唐毅的实力,要是不能打败唐毅,人家缓过气,伸出一只手指头,就能戳死自己。
而且徐华亭一统朝堂,就会赦免严世蕃?甚至重新起复?
董份更没有把握,他觉得严世蕃是想当然了。双方积怨那么深,怎么可能让严世蕃坐收渔利,真是太天真了!
他想劝诫严世蕃,可人家根本不会听的,道理很简单,严世蕃坚信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唐徐争斗,正是严世蕃唯一的翻身机会,他肯定要拼一把,可董份却不想跟着严世蕃陪葬!
一直站到了清晨,两条腿都成了木头棍子。
董份总算是拿定了主意,他一转身,找出了一套下人穿的青衣小帽,换好了衣服,装作出去放马,连着转过三条胡同,到了唐毅家的后院。
犹豫了一下,董份咬着牙走上前,叩响了门环。
“董大人,昨天南方来了老友,没在家陪着朋友,这么早就来我这儿,莫非有大事吗?”
唐毅淡淡说着,听到了董份的耳朵里,却不亚于惊雷炸响!
果然,唐毅手眼通天,严世藩的动作他都清楚,董份越发感到庆幸,幸亏自己来了,不然跟着严世蕃,只会作死!
想到这里,董份抢步跪倒,“唐大人,严世藩派遣罗龙文跟下官说,他有胡宗宪胡部堂假造圣旨的证据,要帮着徐阶,陷害大人,下官特意前来送信,还请大人多多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