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瑾拿着玉玺仔细地瞧着,从上面看到下面,又从左边看到右边。这的确就是前朝的传国玉玺,货真价实的!
“这东西,继续留在林家也是个祸患,至于日后怎么处理,就由你决定了。”柳嫤的声音轻幽幽的。林家得了这传说中的玉玺,至今已有二十多年了,可是林家却也变得人口凋敝,更甚至惹来蒋家人,以及京城中那些位高权重的人的迫害。这东西,就是个祸患!
有多大的能力办多大的事,林家没有能力持有这东西,尽早让给那些有能力的人,才是正确的。李.瑾作为秦王世子,他便是有能力持有的人。
“我会处理好的......”李.瑾实在没有想到,几代皇帝遍寻不得的这东西,会出现在一个小小的江城林家人手中。他可是知道的,本朝历代皇帝,其实都有在寻找这玩意呢,或光明正大,或暗中探访。但,这些李姓人皆是无功而返。林家的确不适合持有,他决定将其送到皇帝面前。
这般打算了,李.瑾的行动也很果决快速,马车不过走了少许时间,他便叫来了一个护卫,将玉玺重新封入匣子里,让人快马加鞭送至皇帝面前。
柳嫤有些奇怪地看了李.瑾一眼,到底没有多说什么,就这般一直靠着车枕,在一路轻微的摇晃中,继续往京城走去。
今日的江城又下起了雨,细如牛毛针尖,滴落在人身上也很快就蒸发殆尽,只是空气里却潮湿了不少,有些凉意。
秦王世子的马车行走在官道之上,一路扬鞭。马车周围护卫的人,也远不止郦城时候的七八贴身护卫了。两队装备了精良武器的官兵,正严阵以待,骑着骏马围在四周,守护着马车里的人。
“报!”一个领头的兵来到马车前禀报,“前方有一妇人,自称姓林,说是想要求见夫人!”
柳嫤听了之后,倒是有些新奇。江城姓林的妇人,还是认识自己的,莫不是林长茂的族亲?突然想到一个女人,她撩起车帘,远远地看着那个被侍卫们戒备着的女人。
那女人发鬓凌乱,一身青灰色的麻衣,正畏畏缩缩地杵在官道上,离那些侍卫的刀剑远远的。那模样,五官还剩着清秀的影子,只是看起来又憔悴又苍老,却是林萍芳那女人。
上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呢?柳嫤托着腮,是前年,还是大前年?那时候她和她父亲把林家告上公堂,说当时四岁的林宝儿是林长茂的儿子。那时候,林家可是花费了一千两的金票,才把刘贤那填不满的欲壑稍稍填平呢。
柳嫤想了很多,其实也不过一会儿,见林萍芳一直杵着不走,真像有事的样子,倒是不知道她要找自己,是为着什么了。
“我下去瞧瞧!”柳嫤向身边的男人说了一声,便推开了车门,踩着小凳走了下去。他们一行人中没有婢女伺候,独自一人下车的时候,她一个不小心踩到了曳地的披风,差一点就狼狈地摔倒在地。好在李.瑾及时跳了下来,护住了她。
“你在车上等我,我很快回来!”有些话,是女人间的秘密,而林萍芳还和这具身体的丈夫——林长茂有些关系,而这些都是和李.瑾无关的,柳嫤也不想要他知道。
“我在这儿等你,有事你喊一声。”李.瑾重新跳上了马车,暗含着宠溺地看着她,桃花眼微眯,笑嘻嘻的。
林萍芳此时很是拘谨,看着这些人高马壮的侍卫们那腰间挎着的刀剑,更是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离得喷出热气的马鼻更远一些之后,才敢张口继续呼吸。
她要找柳嫤,却不是为了自己了,她实在想念曾经抚养了四年的林宝儿,想要再见一见他。
那一日,林萍芳与其父在公堂上败诉而回,她因为与人通|奸,加之污蔑良民,被刘贤下令在女牢里关了几月。期间,遭受了诸多的磋磨,残羹冷炙,还有别的女犯的侮辱责骂,实在是让她受了很大的罪。
出了牢狱之后,父亲便同她断绝了关系。然后,那乡下的婆家也听了消息,找了过来,要把她捉拿回去。林萍芳死命不从,更是在公公要再次欺辱之时,将人的命根子给废了。这般大闹一场,她那不能人道的丈夫,便一纸休书把她抛弃了。
那时候的林萍芳,简直万念俱灰,好在林家人接济了她,给了她一个容身之地,虽然很是贫苦,却足够一个独身女人继续活下去。林萍芳的性子完全改了,再也没有好逸恶劳,再也没有水性杨花,每日干农活纳鞋底,这般也持续了两年光景。
自认重新做人的林萍芳,十分后悔当初带上孩子找上林家人的举动。只是后悔却也没有丝毫用处,她完全不知道林宝儿现在在哪里,想着要补偿那孩子,也没法子去补偿了。
一开始林家没有主子在,她找了许多次,都被下人敷衍地打发了。后来,林长盛带着妻子侄儿回了江城,林萍芳再找上门,却发现,林长盛对此也是不知,他还一直以为林宝儿是跟在自己身边呢。
林宝儿是生是死,成了林萍芳念念不忘的事。那,毕竟是自己抚养了四年的孩子啊!便是养一只小猫小狗,也养出感情来了。何况,她也曾把宝儿真的当做自己的孩儿呢?所以,她找上了柳嫤这个曾经的林家主母。
“林夫人!”林萍芳语气呐呐的,见柳嫤比两年前还要更加艳丽,容色逼人,不由升起浓浓的自惭形秽来,羞于面对。以前还以为自己和她之间的距离很小,只差一个宽裕的环境呢。可是现在,她依旧美丽,自己却一身的死气,垂垂如老妪,这差别何止云泥?
“你找我,有事。”柳嫤大概知道,林萍芳找上自己,是为了林宝儿的事。只是,她却不会再叫林宝儿和这女人做母子了,林宝儿是姓林的,和林萍芳并无多少关系。
“是,是的!”林萍芳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了,只能匆匆藏在粗布的袖子里,她的手指紧紧抓握在一起,低垂着头颅,“我找您是想要问问宝儿的事!”
为母则强,宝儿已经是她唯一的念想了,林萍芳忽然便有了勇气。“我养了他几年,确实是把他当做自己的亲儿子的!希望夫人可以把他还给我!”最后这句话,却完全是质问的语气了。
“呵呵,”柳嫤很是嘲讽,嫣红的唇瓣显得有些刻薄,“当初是你自己不要他的,不是吗......”
林萍芳当时一心想着把她这个林家主母挤下来,更是伙同其父亲买通厨娘谋害她的孩子。这般的人,有多少好心?而且在照顾林宝儿的那四年,这女人也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她自己好逸恶劳,勾三搭四的,对林宝儿完全就是爱答不理。若不是当时的林长茂,会叫人定时去看望一下那孩子,林宝儿的处境肯定是更加糟糕的。
便是当初林萍芳父女丑事败露,也是自己逃了,把林宝儿丢在林家宅子里。若她再狠一些,迁怒于那个四岁的小男孩,林宝儿还有没有命在,都不一定呢!如今这女人生活艰难了,和所有人都离心了,就想要把孩子要回去,哪里有那么好的事?
本性难改,柳嫤并不相信这女人能够彻底转换性子,如今变成这样,说是她知错了,倒不如说是环境所迫不得不改变。这样的人,根本不适合继续教导林宝儿,跟着她长大,那孩子不歪的几率极低。
林宝儿如今六岁,被她暗中叫人好好教导着照顾着,读书识字,明礼知义,怎么也比跟着林萍芳这女人强。毕竟,那是林长茂的孩子啊,她这个名义上的嫡母,还是会容忍他存在的......
没有错,林宝儿是林长茂的孩子,只比林知淑小两岁罢了。那一日公堂之上,林萍芳拿出来的玉佩,的确是林长茂亲自给他的,因为,那时候的他,只有林宝儿这么一个儿子啊!
柳嫤突然很庆幸,原身残留的情绪已经彻底消失,不然,她只要想一想,便又是要癫狂欲死的吧?
在林长茂真正死亡之前,受到原身的感情影响的柳嫤,一直在怨恨着他,怨恨他背叛了自己。也是因此,即便夫妻日夜相对,往南边逃亡的几个月,柳嫤也没有和他有过肌肤之亲,她是恨他的啊......
林长茂临时之前的那一句“对不起”,说的便是这件事了。而原身,最终原谅了他,只是至此,却也彻底从柳嫤的身体里消失。
“夫人!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您把宝儿还给我吧!”林萍芳说着说着,便嘤嘤啼哭起来。那模样,倒真是有几分慈母的样子。
“他已经上了林家族谱了,你不必担心!”柳嫤顿了一顿,突然仔细地打量着林萍芳的身影,那直白的视线让这女人很是窘迫,“我会叫人给你一些银钱,你之后的生活,虽然不能锦衣华食,却也不至于这般拮据。你好自为之吧!”
听闻这样的话,林萍芳目光炯炯地看着柳嫤,自己的那些隐晦的心思被看透了,又觉得分外耻辱难堪。她是为了林宝儿而来,可是若是柳嫤愿意给她一些银钱,让她的生活变好,那也是美极了的结果了。
柳嫤笑笑,转身往马车上走去。大风刮过,她头顶上点翠的步摇晃得更急,狐裘围脖长长的白毛,也一直在脸上蹭来蹭去。
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是个笑话罢了,林长茂违背了他和原来那个柳嫤的......所谓“爱情”。
“怎么了?”李.瑾见她双眼通红,不由把人紧紧抱在怀里,眼里的着急没有一丝作伪。
“男人真是没有一个好东西!”眼泪如珠,流过冰冷的面颊却是温暖的,柳嫤似怨恨似任命地嘀咕着,也不知是在说谁。
“我就是个好东西!”李.瑾急急地保证,说完又觉得不妥,“不,我不是个东西!”
“哎!”世子像个毛头小子一般,为心上人的眼泪着急却无计可施,只能哄着人,也是再一次坚定地告诉她,“我是说,我和他们是不一样的!我说到做到,往后,只有你一个,我只要你一个!”
“你若是对不起我,”柳嫤破涕为笑,语气幽然,“那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她不是原身,如果李.瑾违背了诺言,那她绝对不会像原身原谅林长茂一般。便是他也死了,她也永远不会原谅......
☆、番外:三生(上)